第213章 送(1 / 1)

把门开开:

表弟一岁多;两只黑眼睛滴溜溜转着东瞧西看。牙牙学语。

时而,他还会突然冲着你一笑----婴儿的笑,确实很可爱。

然而婴儿胡闹起来也实在讨厌;哭得人实在烦透了。

他从来都很安静老实的;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大人们一走,就开始赖唧个不休。

闷热;无聊,真要命。

爸妈都去上班了;今天姑姑一家又要被单位派出去公干,所以今天五点之前表弟只能我来带。

这小子,把奶粉泡儿童乐饼干就着西瓜狠狠吃个够,再又拉又尿之后,就咧开他的嘴,像一个加满了燃料的蒸汽小火车一样哼哼呜呜的哭起来了——捏橡皮娃娃、跳舞、哼歌,都只能短暂的让这辆小火车在站台上稍稍停留而已,任凭我多才多艺,也是被累得身心俱疲。

那天中午电视没信号,这个有力的强援趴窝了;现在我是说什么也不想再和这个小祖宗面对面打‘拉锯战’了。

那是八月里夏季残留下的不多几个暑热天儿;上午街上有些风,上班走前老妈把前窗户都关上了。

我至今都无限感谢那天关窗子的老妈,以及那天上午那些扬起尘土的风。

钻出后窗,我爬上这个原本要建成二层的房子的屋顶,屋顶上还残留着当初房主起好的门窗痕迹。从暑假一开始,这里就是我个人的领地了。站在这里用弹弓瞄准周围电线杆和树枝上的麻雀,别提多带劲了。我把这里看作是我自己的城堡一样。对谁也不说。

光着膀子,团起我的大布衫做枕头躺在屋顶的一片树荫里百无聊赖;热风刮过;空气里已经有了秋天的味儿----暑假快过完了。

身上的粘汗和枕着的布衫衣兜里那几个一块钱钢镚儿,一块儿来挠我的心;今天怎么都不见一个卖冰糕的……唉……

上来前,我把那个烦人精用家里所有的大棉被、大布偶围困在卧室后窗边爸妈的双人床上;随你爬随你滚,不怕你摔着了。而且卧室和能看见院子的客厅就隔着一个玻璃大窗。电风扇被我调到中档,正慢悠悠的甩着脑袋。

这小子爱热闹爱新鲜;好吧;大街上的热闹动静就让你听个够。你哥我可是要找个更舒服的地儿逍遥快活一下去了。受够你这精神折磨了。

我从树荫里探出头尽可能的往门外的道路上张望;从这里我只能看见挂着门闩的大门、越过大门上方,能看到那两排行道树萎靡不振、几乎一动不动的枝叶们,以及几根白灰色的电线杆儿;电线上几乎连一只鸟儿也没有。我摸了摸裤兜里的弹弓和自行车钢珠,暗暗郁闷:自打我开始在这里cosp1ay靖哥哥以来,周围的扁毛小动物们也都摸清我的活动规律了吧。接连三五天无鸟可打了。想想前段时间时不时烤几串儿麻雀,还打下过好几只少见的鸟。,很显然的,都被我祭了五脏庙了……这儿挨着郊外山林,鸟多。不过这年头看来山里的鸟也学精了。

昨天百无聊赖的我,就一钢珠敲碎了屋外门上头的小镜子。好在那天大人也都不在,收拾干净后也没引起他们注意。刚搬来这条巷子的时候我就现这里大多数房子上面都有镜子。老辈人都说这是‘照妖镜’;认为能祛邪。

现在这镜子被我打碎了,迟早他们能现。想想到时候又是一顿连骂带损。哎,命苦。

站在我的‘城堡’里,近处的景色就只能看到下面我家那一小片儿院子以及后院一大片荒芜的汽车修配厂院子。而左右的邻居家的院子,我就只能远远看个大概。

由于几乎天天爬上来玩儿;我已经知道我家左右这三五个院子里都是个什么情况——左边的邻居原来是三个合租的电厂青工,已经搬走一个月了,那房子至今还空着,右边两家院子的邻居都是一口听不懂的南方口音,听爸妈说他们是百货大楼里的外地商户,回老家进货,走了也有快两个星期了。

再远处,左边是一家废品收购站,除了买卖废品的三轮农用车进出的时候,就终日冷漠的紧闭大门,寂然无声。只有陌生人在这个巷子走过的时候才能听到一声声猛烈的狗叫;那狗叫声粗重凶猛,想来是一条很凶很大的狗。从那院子里不时还飘来各种古怪的馊味儿、食物腐败味儿。过了废品收购站后那一段的路很泥泞,路边也都是一些矮矮的草房。要走很远才能到住家更多车更多的地方。

右边再远处的屋子被树冠遮住,只能勉强看清楚屋顶和烟囱;是几间出租屋,却长年无人租住。右侧再往远走,就是大片的农田和山丘了。

屋前是一些几乎从来看不到有人出入的,格局极小的院门;那些木门又小又破,挤挤挨挨,像愁眉苦脸的小脚老太太。

我们房子的后院,围墙残缺了一大块,原房主因此顺势把一个小旱厕建在了围墙外那个国有汽车修配厂的大后院里了;还在围墙缺口那里用破木板做了一个小门。荒草掩映下不很起眼,修配厂的员工也似乎懒得和他计较。

我也时常通过那扇小门跑去汽车修配厂的大院里玩耍。汽车修配厂的后院很大,荒草也很多,平时各种鸟雀也喜欢来这里吃草籽,于是院里的工人在这里偷偷架设了好几个粘网——论嘴馋,大人也丝毫不必小孩差啊。

搬来这里之前,奶奶来这里看过,说这里人气不旺,而且气息好像总是有些淤塞,让她感到不舒服。可是爸妈却觉得这样更好;省得我整天跟各种野孩子乱跑乱玩儿把心都晃荡野了。

……这是我在这条巷子里度过的第一个暑假,事后回想起来,我和表弟,似乎也该是那一年在这条巷子里住过的唯二的儿童……

此刻我正在度过三年级暑假的最后几天;我仰面朝天躺在屋顶的平台上,刚刚做了一半儿的暑假作业、口袋里的零钱以及班主任章老师那张喷火怪物般的脸,这几样东西此刻在我心里绞成了一股少年儿童们差不多都体会过的不可言说的深邃忧伤。

院门外的街道上过去了几个骑车人;叮啷叮啷,铃声洒满一路,透过木板障子的缝隙我能看到他们蓝色的工作帽和制服闪过——应该是几个电厂职工刚吃完午饭去上班……

我听了听屋里,表弟大概哭也哭累了,加上门外大道上又传来新奇的声音;他此刻不哭了不闹了,一个人在那儿咿咿呀呀,这家伙,他倒快活。

世界不知什么时候静下来了,连树影也停止了婆娑----一片乌云挡住了午后的斜阳;我居高临下一番四顾;街道上早不见一个人影了,不会是要下雨了吧,我打了个哈欠涌上来一股睡意。

‘冰糕——!冰糕——!’

啊!天籁!而且听声音就在大门外不远处错不了!

我立马猴子般的两步窜到梯子所在的位置,同时怕买冰糕的走了,嘴里还大喊着:

“——冰糕别走别走!这儿来这来!——”

然而跑到原本梯子所在的位置时我却现;竹制的梯子不知何时竟然歪倒到东边房山墙角去了;刚好是我伸手也只差一点儿就能够得着的一个距离。

这么关键的时刻,我居然下不来屋子,被困在楼顶了!

‘冰糕——!冰糕——!’这喊声更近些了,看来听见我叫他了。

啊!这可怎么办啊!我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忽然瞥见角落里几根粗粗的铁丝,拿过来试了试,正好勾住了梯子最上端,我内心一喜;轻轻巧巧的就把梯子顶端勾过来,扶正了,让梯子正对着房屋后窗户的那个下去的位置,于是,披上布衫,摸了摸口袋里的硬币,生怕卖冰糕的人走掉,我也顾不得大门还闩着呢,急火火的顺嘴大声喊:

“这儿来,进这边这院来!”

我试了试梯子稳不稳,然后迅的踏了上去,刚爬下两个横杆,突然却听到房间里猛的拉响了尖利的‘防空警报’伴随而来的,是表弟那熟悉的嚎啕大哭声,老天,这又是怎么了,不会磕着哪儿了吧,我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关心则乱,我感到脚下的梯子似乎又有些颤颤巍巍,我一边小心的平衡自己的动作往下走,一边念叨着:

“不哭不哭!擎天柱里坐了个小白兔!怎么了这是!都等会儿都等会儿,我去看看,你到这院儿来!”

……表弟这孩子忽然哭得更凶了;不,已经可以说是在嚎叫了……

以前我可真的从没见他这样嚎哭啊……而且,已经多半个身子趴在梯子上的我,此刻忽然惊讶的现,安着大玻璃窗且前后窗正对着,理当明亮透光的后窗户,此刻在我胸腹部之下正对着的室内……居然昏暗一片……像是……被前窗户外的什么巨大的东西遮住了光亮一般……

正在我诧异这是一个什么东西居然大到能挡住前窗户的光亮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个让我寒毛直竖的,非男非女的声音:

“我来了~~嘻嘻!是你叫我来的嘛~?那你把门给我开开吧~”———

这个人说话的方式完全不像卖冰糕的小贩。

——情况很清楚;房门外,此刻这个人正想要进来。想要我去给他开门。

是的,这个声音是那么近;他根本就已经在我们房门外;而不是在闩着的院门外。

他怎么进来的?院门和障子分明高得连爸妈那样的大人都跳不进来!

而表弟,依旧在直着嗓子嚎哭。

“你叫我~我来了~屋里有人哦~把门给我开开呗~嘻嘻~”

那声音再度响起;非男非女,语调平平板板很是机械,像是捏着鼻子说出来的一样闷闷的。

他是小偷?是人贩子?我吓坏了;我家刚搬来这里不到一年啊,周围邻居本就很少,更别说现在这条巷子几乎快要没有住户了。想到我和表弟快要被小偷害死,快要被人贩子抓走了,我不禁也吓得抽抽搭搭起来;边哭又边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却已经无心多想,只是满心的害怕了;而这时,那怪异的叫门声依旧不停;似乎不叫我们去开门就不甘休一般:

“我来了~屋里有人哦~把门给我开开呗~嘻嘻~”

“屋里有人哦~把门给我开开呗~嘻嘻~”

“屋里有人哦~把门给我开开呗~嘻嘻~”

那声音依旧不依不饶——憋闷、非男非女的古怪嗓音——却又似乎故意拿腔拿调,把这一句话反复唱歌一样念叨着,动静儿不高不低,但绝不停顿,却如同贴着我的脑袋在耳语一般;伴着屋内表弟的高声嚎哭;泪眼朦胧的我感到无比绝望;也一起高声嚎哭起来,而房门那边,那个不知名的‘来访者’,依旧以那装模作样的古怪腔调问这那一句话:

“屋里有人哦~把门给我开开呗~嘻嘻~”

“呜呜…你走吧…我不要你来…我知道你不是卖冰糕的!……”

涕泪交流中,我在喉咙里断断续续强挤出这句话后,就更厉害的哭起来,在梯子上抖得筛糠一样。

“你要我来得嘛~那你给我开开门呗~你开个门我就走~我不是卖冰糕的~嘻嘻嘻嘻嘻~”

我战战兢兢的用余光看着胸腹部下面的窗子;前窗子外面,原本清亮明朗的午后阳光不见了,模模糊糊一片,似乎有个什么巨大的东西糊在前窗子外面,还微微的晃动着,我正恍惚间,那个奇怪的声音又响起了:

“我来喽~你开个门我就走哦~要不然你说一句‘请进’也行哦~你说一句‘请进’我就走~嘻嘻嘻嘻嘻嘻~”

伴随着这样的话语,我听到了一些嚓嚓、簌簌的刮擦声——

“嗯嗯……~你不开门也没用哟~我慢慢也总能进去的~嗯嗯~嘻嘻嘻嘻~进去卖冰糕~嘻嘻嘻嘻嘻嘻嘻~”

我不想知道这个人会怎么样进来,但我知道,我和表弟今天死定了,想起我们刚刚还一起吃饭玩耍,现在却马上要死了,恐惧到了极点的我却又忽然生出一股侥幸和胆气来;趁他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无法进来,跑吧!也许还能跑的掉!窜回屋里,抱起表弟马上从后院逃跑!

动作一定要快!快啊!

我也不哆嗦了;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了梯子接近后窗台附近的横杠那里,噌的跳进屋里;这一系列动作,现在回想起来,仿佛没走脑子思考一样——我不敢往前窗户附近去看;想到前窗户都能被这个不知名的人给遮住,不知为什么;我本能的觉得不能往那边看,不管那个叫门的人长什么样,我都不能去好奇——潜意识里的我大概模糊意识到:如果看了,我就很可能再也别想逃得出去了!

“嗯嗯…你不在这上面了啊~你去哪了呢~不要躲哦小弟弟~躲可不是个好主意哦~嘻嘻嘻嘻嘻嘻~”

我疯子一样直奔床上的小表弟,一把掀开挡住他的一床被子:此刻表弟正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见我来了,用手指向前窗户的位置,一边大哭一边咿咿呀呀,我听不懂更来不及听——后窗台到地面的距离很低;而双人床则仅仅贴在后窗下——我的动作一气呵成,毫不停留,抱着表弟,一跃而下——卯足了劲儿撒丫子狂奔——多年后我想起来,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那个年纪抱着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从窗台上跳下,我惊惶中竟然没摔倒也没崴脚。

“你们要走哦~不能走哦~嘻嘻……~再等等~嗯嗯……再等等我就能进去了~进去给你吃冰糕~嘻嘻嘻~”

那声音在我冲过半开的围墙门的时候从前院传来;伴随这声音的,隐约还有窗框活动的嘎吱声。

当我把院外的厕所也甩在身后的时候,我隐约听到身后我家的方向出了‘嗡’的一声……

前院到后院的小木门有没有关着?如果没有………?那他现在是不是已经从那里追过来?……

——不去管了!

我抱着表弟疯一样快跑,表弟在我怀里脸朝后,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应该能看到的我们身后的情况;他依旧哇哇的哭着,风也在我耳朵里嗡鸣着;杂草们也疯狂的鞭笞着我的小腿和回力鞋,我也顾不得一阵阵的生疼,鼻子里嗅着淡淡的草汁腥气,风灌进我大张的嘴里,干苦干苦的—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到汽车修理厂里面去!去车间里找人来!去找公安局来抓坏人!

我不想死!我们不能死!

当我怀抱小表弟、满腿满脚绿斑斑、满眼满脸泪汪汪的出现在修理库门前那几个工人师傅面前的时候,在他们几个人一脸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我大喊了一声;“快找公安局!”,就又咧嘴大哭起来……

警察来了;爸妈也回来了。

小表弟不哭了;只略带惊恐的看着屋子里的几个认识和不认识的成年人。

院门自然是完整的;好好闩着呢。连屋门也没任何异常。

院子里的地上,院外的路上,都没有任何可疑的脚印。

他们检查了一大圈儿,什么都没现。又敲开了巷子对面那几家小院门儿,里面住的几个很少出门的老头老太太们看着我一家和前来问询的民警,也都一脸茫然:没听到卖冰糕的吆喝,也没看到什么陌生人。

最重要的:往前走那家废品站,他家养了一条特凶特爱管闲事的狗,每次这巷子进来陌生人,它就跟个大炮一样的汪汪。可是下午那一阵儿,大家都没听到狗叫。

于是大家又去敲废品站的门,问了废品站主人后才得知,下午那段时间他一家人凑巧出门去喝喜酒了。家里没人。只有那狗在家。

“没什么啊?就是我们回家后现这狗…好像变老实了,你们看看,这么多人在这儿它都一声不吭,搁以前早就疯了一样的咬上了…可是打你们进院儿开始,它就是不叫…怪了…”

废品站主人语气里,好奇中略带费解。我也第一次见到了他家那条以前只闻其声的狗,在窝里只露出一个黑毛乎乎的大脑袋,表情却乖极了,看我们的眼神甚至还有些躲闪。

一无所获,了解完这些情况后,民警们疑惑的看了看我,又问爸妈关于我平时听话不听话,撒谎与否,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接下来就是叮嘱了爸妈一些安全常识,强调了一番不能让未成年人长时间独自在家一类的话,就离开了。

走之前,其中一个民警还特别告诉大家说,最近镇子上不时会出现一些外地流浪乞讨的精神病人,这些人最有可能骚扰民宅或者偷东西,因此大家最好做好防护防盗工作。

大家见民警们走了,情知没热闹可看了,呼啦啦一大群人走散各回各家,看着这么多回家的背影实在想不到,这么一个平时看着如此冷清的地方居然住了这么多人。还多是一些干巴巴的老头子老太太。转着冷飕飕的淡漠目光,其中有几人,看似欲言又止。

爸妈见我们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没收什么伤,也就逐渐安心下来,只是从那后却也不再让我独自在家,表弟也安排去奶奶家里了。

真的是精神病人吗?不,我知道那不是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也就一天天笃信这点:那绝不会是精神病人。

精神病人没本事让一条那么凶的大狗从此变得一声不吭,比小猫还乖。

表弟回家后哭个不停——都说这是吓掉魂了;于是姑姑一家和奶奶又是烧符纸又是找‘看事儿的’,后来还一起奔县城的佛寺而去,连着看孩子的毛病带探访亲家,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了。

那是距此事件生后的一个星期左右的一个傍晚,已经开学了,我正在屋里写作业,忽然听到擦玻璃正起劲的妈妈在前窗户那里叫我过去,她语气不善,我知道准没好事儿。

“嗨!臭小子!你给我过来,过来看看!看看你干得好事!你这是要拆房子是吗!”

老妈左手拎着我的耳朵,右手指着前窗玻璃的腻子封边儿,怒火中烧。

前窗户大玻璃四边的腻子封边,已经怪异的被挖去了大部分;很多地方已经露出了窗玻璃边儿了。

在劫难逃,我挨了爸妈的混合双打。不顾我的解释,他们坚持认为我把腻子抠走当橡皮泥玩儿了。

他们补腻子的时候,我站在附近又仔细看了看那抠挖的痕迹。痕迹一块块一条条,像很大很宽的大指甲刮的又像什么动物用嘴啃得。丢失的很整齐,以至于民警来了解情况的时候居然都没加注意。

至于那些被抠或啃掉的腻子去哪了,爸妈他们相信只有我知道。

……“~你不开门也没用哟~我慢慢也总能进去的~嗯嗯~嘻嘻嘻嘻~”……

…簌簌的刮擦声…

回想起那句话,早秋的微风中我突得打了个激灵,一阵阵后怕直窜后脑勺……

…以及…

……“嗯嗯…你不在这上面了啊~你去哪了呢~不要躲哦小弟弟~躲可不是个好主意哦~嘻嘻嘻嘻嘻嘻~”……

趁家人不注意,我搬过梯子,这是事后至今我第一次壮起胆子回到的‘城堡’:原本我经常来的屋顶,心里隐约的要验证我的另外一丝担心。当我爬上梯子顶端那一刻,担心毫不掩饰的变作了事实——在房顶靠前院那残留着许多沙子的房檐边缘,四条比我的胳膊还要宽大的抹抚痕迹赫然在目。

真的像极了手指抓握留下的。

一只指头比我的胳膊还要粗长的手。

我下来后,脑子就一片空白。到了夜里,烧了。

我昏昏沉沉的不知在哪儿,耳边一直有个压得很低的声音在絮絮叨叨,我努力分辨了半天,听出了这是妈妈的声音,在一直对我念叨着:“欢迎不欢迎啊…请进行不行啊…欢迎不欢迎啊…请进行不行啊…欢迎不欢迎啊…请进行不行啊………”

我觉得莫名其妙,这是咱们一家三口自己的家,怎么还这么问我呢,正疑惑间,声调变了,变成了爸爸的声音,很快,又变了,是奶奶的声音、是姑姑的声音、是学校老师的声音,这么多不同的声调变来变去却只是低低的压着嗓音无比急切的说着那一句话:

“欢迎不欢迎啊…请进行不行啊…欢迎不欢迎啊…请进行不行啊…欢迎不欢迎啊…请进行不行啊………”

分不清是梦是现实,我就默不作声,和这声音僵持着。那声音很有耐心的一直唠叨着。

当妈妈把我摇醒的时候,我看到爸爸也正一脸关切的看着我;窗外漆黑一团夜色正浓,已经是夜里11点钟了,他们两人告诉我:刚才我一直大喊:

“不行!不行!你走吧!我知道你不是卖冰糕的!我不让你进院!”

爸妈搂着我说着安抚的话,爸爸说明天就带我去医院,可我转身后又若无其事的睡着了。

那个时代,乡镇的小学上课时间早;还不到七点钟,妈妈就推着自行车送我去学校,刚走出门,就少见的遇上了对面一个小宅门里的一个邻居老太太,妈妈刚要打招呼,老太太却抢先直奔着我凑了过来,神情严肃的低声道;

“孩子,告诉我,你那天答应没答应让那玩意进你家屋?!”

我呆了一下,然后很快回答她:

“没有,我之前以为他是卖冰糕的呢,没想到…”

“没答应就对了!哎呀!可别提了…你头前儿喊那几嗓子我可都听见了……”

“你……阿姨你听见了?那公安来时候……”我妈连忙问道。

“嘿…公安来了,查出啥来了吗…这事儿我们本来都不敢多说…”

老太太慌张的左右张望了几眼,又低声对我和我妈说道:

“没进屋子,那就还事儿不大。不过你家孩子也得找懂的人看看去……还有,你记得赶紧和大伙儿一样在房门上面再挂个镜子!…这孩子太淘了,你打碎什么不好?…”

转过头,她又对我说:

“你这孩子,我跟你说,你那天出事儿时候你说的那头一句话有大毛病你知道吗?!

“你怎么喊得来着?‘进这边这院来!’对吧?

“可是你光听见吆喝冰糕,可你看见他人了吗?没看见到底是个什么人的声音在吆喝,你也敢那么大声喊着让他进院儿?

“它那是讨了你的口彩才进得去你家院子的!你准许它进,它才进得去你家里头!你说它不能进,它就进不了你家门…以后可学奸点儿,遇到这样的事儿,可别随口想说啥说啥了!你知道吗,你那一嗓子‘进院来吧’招来的是个……哎呦!”

老太太说到这儿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话头猛的断了,匆匆转身麻溜儿的就窜回她的小院门里去了,在门口,她又最后说了一句:

“可别说是我告诉你们的这些啊!”

嘎吱,门关严了,又传来上门闩的声音。

这条巷子里的住户们,难道瞒了我们什么?

后来,我家依旧在那座房子里住到了第二年的二月份。因为从县城回来的奶奶和姑姑也为我们一家三口求来了平安符和桃木剑。

他们回来后,还和妈妈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很久。

屋外房门墙上的小镜子也被补上了,什么事儿好像也没再生,我不知道这功劳是该归于那些符纸,桃木剑,还是归于那面不起眼的小镜子。

他们说表弟那天直接看到了那个叫门的“人”,被吓得很厉害……不过好在措施及时,补救得当,不会留下毛病。

不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自然也就被更严厉的禁足了;不但禁止了我上下学之外的一切室外活动,还把我好几个弹弓没收掉。

他们不说为什么这么做。只是严肃的说不许再打鸟。

只是从那以后,我再没敢到房顶上去过。好想完全忘了这屋子顶上还有一个我的‘城堡’一样,有时候夜里睡的朦胧之间,不知为何会突然莫名其妙的想起屋顶平台上,沙子里留下的那个‘手印’——爸妈去看过后回来极力让我相信那只是当初建房子工人留下的鞋印。我死活都不敢再上去跟他们一起看。

几十年就这样很快的过去了,岁月匆匆…我这曾经的懵懂少年也已成了三十好几胡子拉碴的大叔,这件童年往事的记忆在我头脑里也越来越淡,依稀只在几次过度劳累之后的睡梦中,时不时还能回到那天那个下午一样。

时间冲淡曾经的恐惧后,有时候禁不住想:那天屋门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到底又是个什么样的奇怪动物或者甚至鬼怪,能把一扇窗的光线都遮住呢?

我当时根本就没去敢看,而表弟那时还小的很。记不住。怕是永远成谜了吧?

惦记这个事儿好些年,直到今天这大年三十的午夜,办公室里我正一个人守岁呢,已经移民多年的表弟少见的来找我起网上视频,拜年话、各种废话、唏嘘,唠叨完了,他忽然问我:

“哎对了,哥,你还记得咱俩小时候那件事儿吗?就是那件咱俩人在家时候遇到的那件特可怕的事!我妈说我当时都被吓得整宿哭!”

“哪件事儿啊?啊…!你说那次有个…有个什么人,不知道怎么就进我家院儿了,然后吓唬咱俩给他开门那个事儿是吗?别扯了,你那时候才几岁啊,记事儿么?你都后来听家里大人告诉你的吧?”

“嘿!不骗你!我真记着呢!记得真真儿的!”

“哈哈,那你倒是说说看:当时你在哪儿,我又在哪儿?”

“当时你可能是在那房子上头吧,我在屋里卧室床上的大被子堆里,当时你应该还喊了句‘冰糕别走’吧?”

“……这,你真记得?你可别唬我,一岁多的孩子哪能记事?那再说说你当时又在窗外看见啥了?窗外啥玩意儿把你吓得那么鬼哭狼嚎的?我当时根本都没敢往前窗户那边看!”

“哥你真想听?那我可讲了:大半夜听了别害怕啊?~”

“嗨别废话,你快说快说!”

“其实我脑子里对这件事儿的印象也是断断续续,长大之后有段时间常年梦见这段事情……后来我和我妈说这事,才知道的原委。这件事我一直特别在意,早就想和你聊这事儿…

嗯…对了,我就记得当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前院木板障子上头,蹲着一个又黑又大的玩意儿……长什么样儿我就说不好了。反正很大很黑…

接着我还记得你在外面喊这冰糕、进院儿来这几句话后,本来只是蹲在障子尖上的那东西,就呼啦啦飞进来了!进院就落在了前窗那里,遮得屋里黑乎乎的,我看见窗外有两只挺大的爪子,然后又低下来一个长着长嘴的大脑袋,黑洞洞的两只眼睛冲着屋里往我这边看。

那玩意儿是个什么鸟吧?当时我不知道那是鸟……可是哪有那么大的鸟啊?那脑袋就快和成年人一样大了。

我就记得它当时在死死盯着我,然后我开始哭了,那东西看着屋里,张嘴就开始说起人话来了!反正语调很像人,它说啥了我当时不懂。但我记得你听完它说话后好像也开始哇哇大哭,可是它还是在窗外看着我,然后像人一样说话,它还开始用嘴一点点沿着窗玻璃缝刮来刮去的。

后来我看到它好像抬起一条腿,搭上房了,然后我就只记得你好像不知道怎么,就从我身后进屋来,抱起来我,然后你就玩命的跑起来了,你抱着我跑,我脸好像冲后头,我们在前边逃命,身后,我就看见你家房顶上起来一朵黑云一样,嗡一声就奔着咱们来了,看那架势一下就能撵上咱们了,结果这时候咱们跑过的那段路,左右有好几张大网在那儿支着,天上那玩意儿都快到咱们头顶了,看见这网,呼啦一下,就像一阵烟一样凌空散了………咦?……哥?哥?怎么了?有人敲门吗?”

……窗外的夜色,深得实在异乎寻常:好像连街灯都熄灭了一般……

“笃笃,笃笃”

“谁呀?”

“屋里有人哦~把门给我开开呗~嘻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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