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假如上帝确实不存在, 那么就有必要创造一个出来。
——伏尔泰
音乐的音量被调到很小,像从远处传来一样,似清泉轻轻流淌。
除了循环播放着的音乐,整个屋子没有其他声音, 衣服杂物等被随意地扔在沙里, 甚至地上。厨房里更是乱成一团,灶台明显长时间没清理过,水池被堵塞住,漂浮着黄色油污, 里面堆叠着用过的碗盘。
餐桌上, 食物洒得到处都是, 横七竖八地扔着几个空盘子。唯一的一张椅子上,一个瘦到脱形的人仰头靠着椅背, 睁着双眼, 无神地注视天花板。
双手双脚都被捆在椅子上, 勒出深深的红痕,嘴巴张得非常大, 塞满没有咽下去的食物。
屋内无声无息,只有淡淡伤感的男音不停地在唱:
“peop1e ta1king ithout speaking ,
peop1e hearing ithout 1istening ,
peop1e riting songs that never share ”
*
接到报警后, 史柯迅带人赶赴现场。虽然在电话里已经知道这次的事件不同寻常, 但在看到尸体后, 史柯还是大吃了一惊。
鉴证科拍照取证时, 史柯叼了根烟在外面沉思。
“史队,你说是不是他自己吃多了,撑死的?”许解凑到史柯跟前,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史柯的反应是踢他一脚,没好气道:
“我看你才是吃撑了,现场都勘查完了吗?”
许解笑嘻嘻躲开,一点不怕队长的威严,“该查的我都查了,这不怕妨碍鉴证科同事干活,我给挪地方了嘛。”
许解虽然跟了史柯有一年,但年纪尚小,挺机灵的一个小孩。就是嘴上老把不住门,爱胡说八道,史柯有心好好带他,平常对他就比较严格。听到他这样说,便随口出了个问题考他:
“既然查完了,那你说说看,凶手是怎么杀人的?”
“呃,”许解挠了挠后脑勺,不开玩笑,老实地说出自己的观察,“根据屋里的物品推断,死者应该是一个人住。也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所以很有可能是凶手骗开了门,然后趁死者不注意制服他,之后实施杀人。”
史柯表情淡淡地听完,不说对,也不说不对。吸了两口烟,弹了下烟灰,对慢吞吞地开口给出一句评价:“你这全是废话,说了等于没说。”
“史队——”许解委屈地喊了声,史柯一阵恶寒,忍不住抖了抖。
“喊‘活队’也没用,你说说你学了这么久,怎么就没点进步呢。这个犯罪现场,一看就是凶手故意摆出来给人看的,你是一个弯都没拐地撞了进去。”
许解不服地嚷嚷,“那史队你说凶手是谁?”
史柯最后烟了一口烟,将烟蒂往鞋底摁了下,扬手投入前方不远的垃圾桶。他看向屋里——尸体已经被从椅子上解了下来,塞进装尸体的黑色袋子。史柯的声音深沉而低缓:
“凶手是死者的熟人,至少,他了解过死者。”
许解惊奇地瞪大眼睛,眼里有崇拜的光,“史队,你怎么知道的?”
史柯瞥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我只是略学到一点皮毛而已,真正的专家很快就要来到。”
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一名青年单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认真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相比其他人的来去匆匆,这名青年显得很安静,即使是在嘈杂的机场大厅,他的举止和神态,都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宁静而美好。
“我自己找得到,您不用担心。嗯,我知道,您放心。不用,单位有宿舍,我住宿舍。好的,一有时间我会去看您的。”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青年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后,才重新开口,声音低下去。
“我本来就是一个人,在国外这么多年,都能照顾好自己,现在也可以。”
青年又静静地听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有些秀丽的眉目舒展开,声音柔和带点软糯,听着很是乖巧。
“好的,老师,再见。”
史柯回到局里,召集了底下的人讨论案情。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二起凶杀案,且死法同样离奇,他们加班加点了一个礼拜,案情毫无进展,包括史柯自己在内,都不免有些焦躁起来。
丹藤市好几年没出现这样奇怪的案件了,就是在犯罪鼎盛的时期,这样独特的杀人手法都是少见的。而能想的出这样的杀人手法,并成功实施了的人,一定是变态。
难道丹藤市又要迎来变态横行的时期了吗?
“你好,请问史柯警官在吗?”
清亮的声音打断了史柯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他回头向门口望去,顿觉眼前一亮。
门口站着一个长相堪称漂亮的年轻人——或者说是大男孩,外表看起来不过二十岁,长得特别乖巧,就是表情有些冷淡。
清爽的头,前额有一点微卷,长长的睫毛下嵌着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清清冷冷地看着你时,仿佛春雨过后一丝微凉轻风拂过。他穿着一件格子衬衣,外搭驼色毛衫,浅蓝色紧身牛仔裤将两条大长腿的优势挥得更加淋漓尽致。
年轻人手里拉着一个浅蓝色行礼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对整个屋子的打量眼光,没有半点不自在。
“是,我是史柯,你是——”不动声色打量完后,史柯虽然已经猜到来人身份,但还是礼貌性地询问一句。
年轻人定定望了史柯一眼,那双漂亮的眼睛流动着清泠的光,史柯觉得身上微凉,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他神情平静,一点没有长途跋涉后会有的疲累,身上有种他这个年纪所没有的沉稳,缺乏年轻人应有的张扬。他的语不快,声音有着少年人的清亮,压低声线时却透出一丝疏离冷意。他看着史柯,认真说道:
“你好,我是庄笙。”
讨论由于庄笙的到来而暂时中断,为了表达没有派人去接的歉意,史柯亲自将庄笙送到宿舍。
“庄博士,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明天来局里报道,到时再介绍你给大家认识认识。”
史柯告别离去,庄笙在房间中间静静站了一会儿,环顾整个房间,只有简单的家具陈设,收拾得倒还算干净。他默默打量这个房间,半晌过后,轻轻垂下眼眸,神情悲喜难辨。
第二天一早,庄笙来到警局,径直找到刑侦队办公室。他走进去最先看到的不是在桌上趴着睡觉的警员,而是白板上贴着的照片和案情分析。
两张一看就是现场拍摄的照片,一张猛一看以为是坨炭,其实是个烧成炭的人;另一张是对着正面拍的,仰躺在椅子上,眼睛大睁,嘴巴张开,似在无声地喊着什么。
张诗语,女,25岁,死亡时间:3月21,死因:吸入过多浓烟;
蒋伟,男,26岁,死亡时间:3月28,死因:胃破裂。
下面画了个问号,写着“未找到关联性,不排除两名凶手作案的可能”。
“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同一名凶手所为,作案手法不一样,两名死者也没什么交集。之所以将这两起凶案放在一起,主要是时间太接近了。丹藤市虽然犯罪率颇高,但一周内同时有两名凶手犯案,还是很少见的。”
庄笙转身,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头有些白,表情严肃,有一双精明而深沉的眼睛。庄笙看到对方的胸牌,写着“孔东宁”三个字,他知道这是刑侦队的队长。
“孔队长。”
孔东宁点点头,绕过庄笙走到白板前,默默盯着上面的照片看了一会儿,没有回头地问道:
“看出什么了吗?”
庄笙抿了抿唇,声音断然地说道:“凶手是同一个人。”
孔东宁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给出这样一个回答,略为惊诧地回过头来,看着年轻新人严肃的面容,不由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庄笙顿了顿,再次给出一个让孔东宁意外的答案,“直觉。”
孔东宁愣了愣,面部线条忽然柔软下来,笑了笑说道:“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他没有说是谁,只是一脸欣慰地看着庄笙。
庄笙却似乎知道他说的是谁,表情微微一变,眼神冷了下来,他抿紧嘴唇,带着点倔强意味地说道:
“我不是他。”
画面切换,瘦得不成样子的一些人趴在地上,头顶是结满果子的树和流动的甘泉,他们伸长手臂却怎么也够不着那些果子。
“这是但丁《神曲》中炼狱第七层和第六层描述的场景。人类七大原罪,□□,暴食,贪婪,懒惰,愤怒,妒忌,傲慢,但丁将他们按罪行的轻重程度排序,分别在不同的炼狱层悔过洗涤罪恶。”
“等等,你是说凶手把自己当成上帝,杀人是为了惩罚他们的罪恶?”有人提出质疑,相当惊奇的语气。不全然是怀疑庄笙的推测,还有一种啼笑皆非的荒谬感在里面,似乎觉得庄笙做出这样的推测是异想天开。
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在座的人中,除了庄笙,只怕谁也没有读过《神曲》这本书,甚至可能连但丁这个名字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将之与凶杀案联系起来,那对他们来说,太不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