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觉得孙绍宗一个人去,不太合规矩礼数,上文末尾改成‘同去’了。】
却说孙绍宗大踏步出了稻香村,后面宝玉急忙追了上来,二人冒着风雪并肩往那栊翠庵赶去。
因是逆风,孙绍宗又不似宝玉那般有斗篷遮着,便只顾低头赶路,懒得挑起话头。
贾宝玉却是个闷不住的,紧赶了两步,侧着肩膀打听道:“二哥升任的是右少卿,还是左少卿?以我揣摩着,应是左少卿才对!”
见他鼓着腮帮子,一脸的表现欲,孙绍宗便凑趣的问了句:“这是为何?”
却听贾宝玉脱口道:“大理寺一贯的规矩,右少卿专管量刑轻重,左少卿主审积案弊案,以二哥断案的本事,自是要放在这左少卿任上,才算是人尽其才。”
看来他这两年里,还是颇有些长进的。
若搁在以前,他这等厌恶正经仕途的主儿,哪里会关心这些‘浊事’?
孙绍宗点头应了,又顺势赞了几句,却听贾宝玉又喜滋滋的道:“如此说来,那黑帖一案,怕是也要交到二哥手里了?若真是如此,二哥可别忘了当初曾应允过我什么!”
当初孙绍宗曾答应过宝玉,只要能考中秀才,就允许他以师爷的身份参与破案,不曾想时过境迁,他却还惦记这茬。
话说……
这黑帖一案,前几日也才听于谦提起过,当时并未太过在意,如今看来,倒似乎是有些非同寻常之处。
孙绍宗不由好奇道:“你说的这黑帖一案,却不知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说是一案,其实是好几个案子……”
贾宝玉显然是关注这案子许久了,听孙绍宗一问,便比手划脚的讲了起来。
这事儿还要从广德十二年的春天说起,当时顺天府刑名司的正堂之中,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张涂满墨汁的帖子。
新上任的葛治中一来不解其意,二来一懒得理会这等琐事,便也没有深究什么。
谁知打这开始,每隔两三个月就会有一张黑帖,凭空出现在刑名司正堂。
初时刑名司上下都未曾注意,后来渐渐有人发现,这帖子寄来的时候,往往都是在人命大案结案的第二天。
那葛治中虽然依旧没往心里去,但升任通判的仇云飞,却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关联。
于是暗中同赵无畏、祁连海【卫若兰的刑名师爷,卫若兰入狱后以举人身份选官,接替林德禄出任从八品知事】,调查那些在黑帖出现前,结案的人命官司。
前后历时半年之久,还真就被他给查出了些端倪!
统共五件案子里,有两件被他查出另有隐情。
其中一件案子的真凶更是供认出,自己是受到某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唆使,才暗中犯下了杀人重罪。
“身材高大的黑衣人?”
孙绍宗听到这里,不禁脱口叫道:“难不成那几名死者,都是死有余辜之辈?!”
“咦?”
贾宝玉诧异道:“二哥怎会知道?”
果然是这样!
当初孙绍宗担任顺天府治中时,便曾破获过几起大案,其背后都有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
不曾想自己离京之后,那黑衣人依旧在暗中活动,而且愈发的猖狂起来。
却说当初这黑衣人的事儿,仇云飞也是全程参与其中的,发觉黑帖事件同黑衣人有关,自然更是要一查到底。
虽说最后还是有两桩案子,未曾查出什么端倪,但其余三件却都查明是冤假错案,而且幕后也都少不了黑衣人的唆使。
当然,这些案子具体的情况如何,贾宝玉就知道不慎了了了,毕竟有些涉及机密,仇云飞也不好同他细说分明。
看来……
自己有必要找仇云飞,好好了解一下这所谓的黑帖事件了!
两人把这黑帖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前面离着栊翠庵就已经不远了,之见那半人多高的矮墙周围,一丛丛红梅正在风雪中绽放着。
贾宝玉紧赶了几步,在门前拂去身上的积雪,又正了正衣冠,这才上前敲响了门扉。
不多时,便听里面有人应道:“谁啊?这又是风又是雪的,怎得偏这时候来礼佛?”
话音未落,就听吱呀~一声,那门扉左右分开条缝隙,露出个紧绷绷的小脸来,却是个身穿灰色僧袍的小尼姑。
不过等看清楚外面叫门的,竟是贾宝玉和孙绍宗,她那紧绷着的小脸,霎时间便梢头一般绽放开来。
一面急忙把门开圆了,一面笑道:“原来竟是宝二爷和孙大人到了,不知您二位大驾莅临,可是要寻我家庵主?”
市侩的出家人,孙绍宗也见的多了,自然也不差这一个小尼姑。
因而并没在意她的变脸表演,只笑道:“宝兄弟是奉了差遣,来请邢姑娘赴会的——至于我么,却是想瞧瞧当初那个女婴,现在究竟如何了。”
然而小尼姑又哪里在乎什么理由?
不等孙绍宗说完了,早让开了去路,等到孙绍宗话音刚落,更是连道了两声‘原来如此’,然后便将二人迎进了庵中。
进到里面,也并未往佛堂引,而是带着两人直奔妙玉的禅房而去。
到得近前刚要敲门,那房门却先一步被人从里面推开,紧接着便见邢岫烟迎了出来,见是孙绍宗当面,她下意识的回头张望了一眼,这才不卑不亢的上前见礼。
“宝二爷、孙大人。”
不同于宝琴一口一个‘孙家哥哥’,两人虽也曾同船而行,又是名义上的亲戚,这邢岫烟却始终透着些疏离。
孙绍宗也早就习惯了,正待还上一礼,忽见妙玉从禅房里抢了出来,美目在他脸上定格半晌,这才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经年不见,孙大人一向可好?”
“好说,你……”
“干娘!”
孙绍宗这次倒是起了个开头,可还不等说完,就又被个奶声奶气的嗓音给打断了。
循声向内望去,却是个里三层外三层,被衣裳裹成团的小女孩,自屋内飞奔出来。
到了妙玉身旁,眼见门外正站着个陌生人,那小女孩急忙又停下了来,抱住妙玉的大腿,鬼头鬼脑的缩到了她身后。
“干娘?”
孙绍宗向妙玉投以质询的目光,按常理来说,这出家人收养的孩子,不都该叫师父的么?
妙玉脸上骤然起了些红润,微微错开视线,这才嗫嚅道:“要不要一直留在庵中,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意思。”
这话字面上没什么毛病,可怎么听着却有些心虚的味道呢?
而且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容易羞怯了?
看来这两年间,妙玉的心境也有不小的变化。
两人这里说着话,那边厢宝玉也把话同邢岫烟讲清楚了,适时的上前拱手堆笑道:“我今儿除了来寻邢家姐姐,还要做个焚琴煮鹤的折花人,姐姐千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我折两枝梅花回去交差。”
妙玉将袍袖一甩,佯嗔道:“都是你家采买来的,莫说是折几支,便是烧了又与我何干?”
随即又正色道:“只有一桩,那东西两面的山坡十分陡峭,你千万离着远些,若摔着了可不是顽的。”
宝玉连声应下,便兴冲冲去外面挨个的转看。
妙玉目送他到了外面,略一迟疑,便招呼道:“孙大人且先进来吃杯茶,暖暖身子吧。”
话音刚落,那邢岫烟便上前抱起了小女孩,表示自己陪着她玩一会儿,就不进去吃茶了。
妙玉脸上又是一红,忙低头转身,先一步进了屋内。
孙绍宗稍一迟疑,便也跟了进去。
等两人都进了禅房,邢岫烟却又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才抱着孩子去外面瞧宝玉折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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