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蔡邕的呵斥,那白面小子不仅不恼,反而是嘴角一撅,笑眯眯地说道:“哟,原来这就是我孟通未来的岳父大人啊?本公子有礼了。”
白面小子孟通显然并不知道蔡邕父女的身份,居然直接当面占起了便宜。不过也不奇怪,以蔡邕父女二人现在的粗服淡粉状态,任谁也不会把他们往着当世名流身上去靠。
蔡邕平日里脾气很好,也不爱多做争执,但仅有一条,就是对他这宝贝女儿特别溺爱。眼见对方言语轻佻,句句都在占蔡文姬的便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我管你是孟通还是乱通,不准再信口胡说,坏我女儿名声,赶紧让开!”
蔡邕此话一出,顿时引起周围一团哄笑。
这孟通原本还一脸奸笑,此时听到蔡邕这般讥讽,又听到四周的嘲笑声,同样也是脸色猛地一变。
他好歹也算是这太原郡的一个人物,平日里纵横乡里,谁见了不得给些面子。若是对方地位高贵倒也罢了,突然被两个一看就是平头老百姓的家伙取笑讥讽,这脸往哪儿搁。
只见他脸色唰地一红,也不顾忌什么礼节大小,怒骂道:“老小子,给脸不要脸,还给小爷喘上了。我告诉你,别说坏什么破名声,小爷今天就拿你女儿圆房,看你又能怎么样!”
听了孟通这番不要脸的话,蔡邕顿时胡子倒竖,脸色通红,大喝道:“你~!朗朗乾坤,你个不知礼仪羞耻的小子竟敢强抢民女?还知道朝廷法度吗?!”
“法度?嘿~~法度就是谁拳头大谁赢,谁有权有势谁定,你这老小子是读书读傻了吧?这种酸话也好意思挂在嘴边?”孟通一阵讥讽,脸上一副轻蔑地表情看着蔡邕。他身旁的下人们也是纷纷哈哈大笑起来,同样也是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着蔡邕。
“你!”蔡邕气不打一处来,还打算说些什么,只觉得衣袖一紧,转头看去,只见蔡文姬冲他摇了摇头,轻声道,“天下之大,祸害蛀虫本就不少,朝中已是如此,又何况这些偏僻之地,父亲又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说着,她俏目冷眉瞥了一下孟通,又冷冷地说道:“无知、无识、无良、无德,六畜不如的家伙,有什么可骄傲的?”说完,根本懒得理会这无赖小子,只见她腰肢一转,便欲拉着蔡邕离去。
虽然蔡文姬并未点名,但孟通又不是傻子,在场所有人但凡只要是脑子没问题的,都知道她在骂谁。听到围观群众之中讥笑之声再起,孟通顿时可算是怒冲冠,大喝了一声:
“站住!”
对于他的叫喝,蔡文姬充耳不闻,依旧拉着蔡邕向前走。这等气魄,即便是围观的众人,也是纷纷赞叹不已。没想到这娇弱欲滴的女子,竟然也有如此孤高傲气、不畏权势的一面。在并州百姓眼中,这般品德气质,足以被人尊敬。
孟通见状,顿时怒不可遏,嚣叫道:“你!臭娘们儿,竟敢这样羞辱我!来人啊!给我拿下!我要让这小女表子知道,在太原惹了我孟通是个什么下场!”
“谁敢!”眼见自己父女二人被这群下人们团团围住,蔡文姬娇喝了一声,“我二人乃朝廷订立在册的钦犯,你们这般动作,可是想劫囚!?”
蔡文姬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这哗然之声来得又快,又大,将所有人那番震惊诧异之情展现得淋漓尽致。是啊,若是亲身在场,谁又会不惊讶呢?谁能想到这样一位冰清玉洁,蕙质兰心的优雅女子,竟会是朝廷订立在册的钦犯?这强烈的对比让人顿时觉得有些恍惚。
而所有人之中,刺激最大的,恐怕当属那孟通了。
是,他孟通的确是太原一霸,仗着家世背景,在这方圆百里之内都可以算得上是作威作福,横行霸道,从不会忌惮什么。除了忻县那一家豪门之外,可以说整个并州,他都是能够横着走的。
但这种霸道,那也是有程度分别的。他孟通虽不学无术,但是不傻,更不是没有见识。傻子也知道劫了钦犯是什么罪名,那可是抄家灭门,罪及九族的大罪。就算是给他孟通一百个胆子两百条命,也不敢这么干啊。
此时蔡文姬的一喝,不仅孟通傻了,围住蔡邕父女的下人们也都傻了。大家的脑子一时半会儿还转不过来,多热闹的地方,竟一下陷入了一阵古怪的沉默之中。
蔡文姬冷眼扫了一圈,也懒得多说,继续拉着蔡邕往外走。那些下人们哪儿敢拦阻,不仅仅是因为钦犯的身份,更是被蔡文姬那副冷傲的气质给震慑住了,纷纷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道。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蔡文姬拉着蔡邕,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这小娘子,不简单啊……”
这是人们回过神来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而就在这感慨的人群之中,一个身影微微一笑,说道:“公子看上的女人,倒的确是有些不同之处。”说完,人群微微一动,这身影便消失在了人海中。
随着蔡文姬的离开,人群也逐渐散去。每一个人,离去之前,目光都不免向同一个地方扫了一眼,露出轻蔑鄙夷的眼神。
孟通站在原地,依旧呆若木鸡。要说是真的被吓傻了,那也不是。一开始或许是被蔡文姬那一句话震住了,但不至于傻成这样。至于之后呢?纯粹是因为怒火攻心,又苦无泄之处,使得他脑子里一阵晕,迟迟回不过神来。但即便如此,那些轻蔑嘲讽的视线,他可是察觉得到的,这更让他怒火中烧。
“特么的,哪里来的小娘皮!竟然敢如此羞辱我!我誓,若不把你玩弄羞辱至死,我特么就不叫混世小霸王!”终于,孟通大骂了一通,拼命地在地上跺了几脚,带着家丁们忿忿而去。
这闹市之中,依旧熙熙攘攘,但气氛又再度归于平静。
由于有了这一场闹剧,蔡邕与蔡文姬顿时游玩的兴味索然,再没去那些所谓的名胜之地,而是找了一间坐落于汾河之滨的小餐馆,品尝起了当地小菜来。
由于之前遭遇过一次麻烦,因此蔡文姬也同样取了一块白绢戴在了脸上。想到自己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花容月貌的女子,竟然也得这样,蔡文姬就不免苦笑了一声。
看着女儿这副新奇的打扮,蔡邕倒是饶有兴致,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上下打量个不停。
“看什么?”虽说是父女,但是被蔡邕这样看着,蔡文姬也同样觉得浑身不自在,嗔道。
“没什么~”蔡邕摸着下巴上的小胡子,笑眯眯地回道,“没想到我家文姬果然是越来越有魅力了,不知道最后哪个臭小子会有这般福气,当真是让老爹我嫉妒得很啊~~”
“爹爹,如果你再这么取笑于我的话,即便是你,我也不会放过的哦。”蔡文姬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也不多说,而是转头看着那一江春水,心思似乎飞到了天外去了。
蔡邕嘟着嘴,自然也不敢再多言,而是耸了耸肩,自顾自地喝酒吃菜,两人倒是难得地享受了一番清净。
但是这样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太久,便被一旁桌上的几人给打破了。他们看起来像是赶路的行脚商人,风尘仆仆的模样,方才坐下叫了酒菜之后便大大咧咧地聊起天来。
一般来说,这等人物的聊天,并不会引起蔡家父女的兴趣,但是此刻,又由不得他们不介意。毕竟,聊天的内容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自己。
“听说孟家那不可一世的小霸王今天吃了个瘪,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而且让他吃瘪的,还是一个看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娘子。”
“不是吧?!那孟通何等霸道,姑娘也不知道抢过多少了,怎么会被一个小丫头给制住了?该不是兄弟你胡扯的吧?”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我可是亲眼所见,那小娘子气魄不凡,冰冷高贵,怎么看都不是寻常女子,光是瞪上一眼都觉得寒气逼人。更何况,她自己亲口说了,她可是朝廷在册的钦犯,孟通那小子胆子再肥,敢劫囚?怕是不要命了。”
“这么说来,倒也是。不过这么小年纪,就是钦犯,这丫头到底什么来历啊?”
“谁知道呢,不过据说有人看见他们是从司隶地区过来的。这两年京师出了不少事,保不齐以前是哪个大官之家吧。”
“高官者危啊,这话倒真是不假。可是,以那孟通的脾气,吃了这么大一瘪,就忍了??”
“忍?哼,你们想得倒是简单,你们觉得孟通他会忍吗?”这个时候,其中一名男子冷哼了一声,说道,“我哥们儿就在孟府当管事,据他说,这两天孟府召集了不少人,而且不乏江湖高手,恐怕来者不善。手边有着这么些高人,孟通怕是要找一两个打手,不难吧?做得干净一点,谁知道是谁干的?”
“这倒是,唉,可惜了那小娘子,冰清玉洁的,看来这世间又要多枉死一条冤魂咯~~”
“人家自有人家的祸福,你感慨个屁啊,喝酒,喝酒。”
几人说着,咕咚咕咚几碗酒下肚,话题又转到了其他方向去了。
而一旁的蔡邕和蔡文姬,此时也是面色沉重。没想到这趟北上之旅,还没走多远,就惹上了这么大一个麻烦。押解的军士,不过也只是士兵而已,如果真的遇上那些所谓的江湖高手,自身都难保,又哪有本事保住他们?想到这里,两人此时顿觉味同嚼蜡,付了钱之后便匆匆地离开了饭馆,回到了驿站之中。
当晚,等那四名押解军士回来,他们也曾旁敲侧击地提过风险。但那四人倒是一副自信的模样,丝毫不以为意。见此情景,蔡邕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得祈祷这一切都是多心吧。
太原郡的办事效率,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原本以为这地方政府,吃、卡、拿、要之风盛行,不给钱的情况下,办事效率极低。但仅仅只过了一天,蔡邕等人的入籍记册就已经完成,可以直接通关北上了。
若是平时,他倒还觉得挺开心的,毕竟谁也不愿意在路途上多耽搁时日。但是眼下,在没想好对策的情况下,面对这种状况,他还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就这样,在蔡文姬的安慰之下,一行人离开了太原郡,再度驱车前行,朝着雁门郡而去。
此时已是三月早春之季,虽然温度微微已有些转暖,但是毕竟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越接近北境,春天来得总是要迟些。一路上,既有新芽初冒,绿色点点,也有银装素裹,大雪纷飞,这矛盾的画面倒是很贴合两人的心情,使得他们看到之后都颇为感慨。
蔡邕等人离开太原之后,便再度顺着官道北上。太原再往北,便是渐渐离开安宁繁盛的地区,进入战乱祸端不止的地域。基本而言,以途中一个小镇忻县为界,便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世界的分割线。因此,这一段路程之中,忻县是一个重要的中继点。
忻县县辖属太原郡,离太原约一百五十里,正好大致位于太原郡与雁门郡之间,再北出两百里便是雁门郡。雁门郡出去再往西,翻过雁门山,跨过雁门关,便是朔方。从路程看来,到达雁门郡时,路程便已走过大半,而他们完全安稳的行程也就算是到了头。因此,雁门郡便是他们最后的整顿之所。
朔方之地,在这三月天中,依旧属于凛冬季节。由于近些年五原异变频出,山脉崩塌,河水倒灌,以至于越是往北,就越是几乎很难看到人烟。就连途中的驿馆里,也仅剩稀稀拉拉的几人。
军士们虽然也对蔡邕正义凛然的行为表示钦佩,但是毕竟落到自己身上的差事并不轻松。嘴上不说,但谁都感觉得到他们心中已是满肚子怨气。
自从离开太原郡的地界没两天,温度便突然骤降,时不时还会零星飘起一点小雪。虽然众人都备着大量的衣物,但是不知怎么,这三月的倒春寒反倒是特别的冷,即使裹了好几层,蔡文姬也止不住地哆嗦。而在这样的天气里,路上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就这样,几个人的车队在冰天雪地里显得十分打眼。
士兵们看到这番情景,也渐渐止不住情绪,一路骂骂咧咧,心情很是不快。虽然并没有指名道姓,蔡邕却也知道他们在骂什么。但除了沉默又能怎么办呢?
现在可不同于刚出,此时远离京城,兼之荒郊野外,虽说丢失钦犯的确是祸及九族的死罪,但在这纷乱的时局之下,对于孤家寡人的士兵而言,却没什么实际的约束力。谁也保不齐谁的心在一个时间点上就变了。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身边仅有的两个男丁也都是弱书生,若是路上生了变数,也毫无办法。
此刻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安全到达目的地。就这样揪着心,赶了四天的路,他们还算幸运,一路上没有什么波折。直到第五天,眼看着再穿过一条林中大道,便是忻县城了。
不知道读本文的有没有河南的朋友,因为接下来的故事想加点河南话方言进去,感觉会比较有画面感。我一般更新以后会花2o分钟左右重新修正润色一下,所以有些内容会有变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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