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之间的友谊,大致分为两种情况:一种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大概就是以成绩来划分的,优生就是优生,差生就是差生。
就像富人有富人的圈子,穷人有穷人的圈子一样。
还有一种,就是兴趣相投,有共同的爱好。
其实除了这两种,还有一种例外的情况,那就是一见钟情——呸呸呸,这词儿不合适。
有句俏皮话说得好,王八看绿豆——对了眼了。
总之一见就投缘。
孟昭瑞和陈舟就是这种。
当然,主动的是孟昭瑞。
陈舟还没搞清楚这个情况呢,孟昭瑞已经和他携肩揽腕,兄弟相称了。
而陈舟又是个讲究礼尚往来的人,人家一心和你好,孟昭瑞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意思。
他一心想和陈舟好,陈舟已经感觉到了。
因为这几天,一直显得很是亲密,课上的时候,自然不敢造次,可是在课下休息的时候,总是没话找话地来聊天,来套近乎。
搞得陈舟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这家伙,不会是取向上有什么问题吧?
最终,陈舟旁敲侧击拐弯抹角,总算是问出来了。
结果让陈舟差点吐血,孟昭瑞之所以如此,是觉得陈舟和他是一类人。
而这个一类人的判断,竟然是有事就说“出恭”!
这个逻辑,实实在在把陈舟雷住了。
不过也说明,孟昭瑞是个实在人。
而陈舟也意识到,自己前世的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不善于交际。
这种交际不是逢迎拍马,而是说,人是一种社会性的动物,你没有交际就没有朋友。
那么当你遇到任何事情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站出来给替你说话。
而且现在陈舟面临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如果真的要参加科举考试的话,哪怕仅仅就是童子试,他也需要具结互保。
在冯氏私塾的时候,虽然也有人信誓旦旦要考秀才,其实距离十分遥远。
可是在青田社学,这就是眼前的事情。
当然,现在陈舟还有时间,因为,县试在仲春月,他已经错过了,只能等来年。
这县试,也不是想象中拿着笔墨纸砚就能考,是有着很严格的流程的。
简单说,首先必须入学,也就是在官府承认的学校读书。
其次就是亲供、互结、具结。
亲供比较简单,就是履历,说白了,就是资格审查。
包括本身姓名,年岁,籍贯,体格,以及容貌特征。
同时填写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殁履历,过继的人要写本人亲生父母三代。
这样的话,户籍不符,犯罪株连的一些情况,就在这个阶段解决了。
而互结,就是考生找同考的五人,写五个人互结保单,作弊者五人连坐。
这一点就霸道了,等于是找了四个监督人。
而具结是指请本县廪生具保,称之为“认保”。
保考生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身家清白,非娼优皂吏之子孙,本身亦未犯案操贱业。
这条,等于是审查的升级版,得有个高等级的人为你打包票。
完成以上几条,才准许参加考试,名册就存放在县衙里面。
陈舟简单计算了一下,自己的亲供,也就是履历应该没什么问题。
所以首先就是互结,需要四个同学。
当然,这种需求是相互的,自己也同时给别人作保。
可是青田社学中,自己算是插班生,搞不好,别人互结都已经固定了。
而具结,也就是廪保现在看起来,还比较遥远。
不过听说社学会有相应的活动,如果成绩突出,自然会有人来张罗为自己作保的,到时候再说也行。
所以奔着礼尚往来的原则,以及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目的,陈舟很痛快地就答应了孟昭瑞的邀约。
他也正想着,到镇上去看一看。
自己穿越以来,活动范围没有超出方圆二十里不说,连各种信息也少得可怜,除了天启即位确定了一下时间坐标,各种朝堂大事一无所知。
憋屈啊,前世天天慨叹信息爆炸,无用信息太多,这一世倒是天遂人愿,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可人就是贱,陈舟现在迫切地想了解,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
青田社学,实际上是在青田镇的边缘,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多少年来废弃的一个祠堂。
学校自古以来就是如此,什么老庙啊祠堂啊坟地啊之类的,辟邪!
而这祠堂离着镇子上,大概一里多地。
青田镇,在整个县域也算是不小的一个镇子了,林林总总的住户加起来,得有几千人。
当然,这几千人实际上也并不全是住户,还有十里八乡在这里经商做卖的。
青田镇,几乎是十里八村前往县城的必经之路,卡在交通要道上。
正所谓要想富先修路,古今同理。
自古以来,最先繁华起来的地方,都是有各种原因的。
要么是政治中心,经济中心,要么则是交通便利。
所以青田镇上,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小繁华的,比起陈家庄冯家庄来,绝不在一个层面上。
孟昭瑞今天拉陈舟出来的由头,是请陈舟吃饭。
陈舟有的时候也从家里边带上一点儿黑馒头和咸菜,但是这种东西一天两天还可以凑合,长期吃起来,实在有些对不起自己的胃口。
社学的饭,也实在也是吃腻了,贵倒是不贵,但是这个时候的菜缺盐少油,清汤淡水。
吃得陈舟直反胃不说,那褡裢里的铜板也少了好几枚。
孟昭瑞拉陈舟进的是一个小饭馆,说是饭馆,其实就是两间临街的屋子。
门前挑着幌子,门口出着案板,案板上是面,看上去,倒是比家里的要白上一些,还有几个揪好的面团。
旁边是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一个青石磙,竖着摆在那里,上边是黄泥抹成的茶壶灶!
正是吃饭的点儿,那灶口还放着手腕粗细的两根树枝,噼里啪啦地烧着。
看着像是吊炉烧饼,不过这设备太原始了。
“老包——来两个锅盔,包豆豉,分量要足,今天我请客!”
孟昭瑞一进门,就开始吆喝。
“好勒——”随着应和声,一个面色黧黑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了出来,“英子——揉面!”
如风一般跑出来的是一个小姑娘,那小手上还沾着面粉。
孟昭瑞看陈舟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姑娘在那揉面,不由得笑道:“陈兄,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么看人家,可不合适!”
陈舟直接被闹了个大红脸,其实他真没这意思。
看那姑娘穿花戏蝶一般忙碌,陈舟是当做风景来看的,和旅游的时候参加婚礼一个概念。
结果孟昭瑞这一句话,反倒让陈舟的心里七上八下的,确实不合适。
埋头走进屋子,两个人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怎么样?看上了?用不用小弟我帮你去说媒?”
陈舟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让人听见,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大家千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当街卖锅盔?”
孟昭瑞嗤笑一声:“你糊涂了吧——你说的那是小说里面千金小姐们过的日子,这包老头的闺女,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说白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管你什么大门二门的——你看看她,连脚都没有缠!”
陈舟瞄了一眼,可不是,这姑娘一双天足,看起来,脚还不小。
店面虽然不大,但是收拾的却是干干净净,没有伙计,只有父女俩在忙活。
这姑娘揉好面,擀好,直接用擀面棍一挑,那锅盔飞着,直奔在灶前鼓捣柴火的老包。
老包头也不回,回手一抄,顺手一抹,锅盔已经端端正正地贴在灶里了。
好手艺啊,果然是艺精则灵,赏心悦目。
这眉眼清秀的小姑娘步履轻捷,如同风一样地进得屋来,把一碗豆豉放在两人桌上。
不一会儿,焦酥喷香的锅盔端上来了。
孟昭瑞手一挥:“吃!”
陈舟拿过一个锅盔,包上豆豉,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孟昭瑞如法炮制,狠狠咬了一口,烫得龇牙咧嘴。
“原来你吃过这个啊——”
“呃,吃过一次,也是和同学!”
只是此同学非彼同学罢了。
“以后出来记着叫我啊,否则我可不答应,不行,我得和你义结金兰!”
陈舟失笑:“就算咱俩要义结金兰,也得先把锅盔吃完了吧?”
“对对,快吃快吃!”
孟昭瑞马上加快速度,怎奈锅盔太热,只能是沿着边,把个浑圆的锅盔愣是啃成了齿轮。
啃了两口锅盔,陈舟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哎——刚才你说什么来着,小说?”
“是啊,你这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当然不知道啊,告诉你,小说可比这圣贤书有意思!”
废话!
小说可不有意思嘛,这就是娱乐消遣的东西!
“都有什么小说啊?”
陈舟决定探探底,没准儿自己也写一本呢,要是能火,后世没准儿就是五大名著了。
“《三国志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大概长篇章回里边有名的就是这三个了,拟话本就多了,不过长篇的感觉没意思!”
“长有长的好处,短有短的韵味,我也喜欢,就是没有看过,只是听人说过一些!”
“没看过啊,我正好带着一本,我拿给你看,可不许外传,这可是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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