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穿山越岭爬了十几座山,苏牧歌总算从山里走了出来。
苏牧歌知道,他已经逃出了乌屿山村,可来到街上打听了一下后,苏牧歌心里倍感郁闷的是,他此刻处身的地方还仍在x县范围。只是这里不是他之前所在x县的东陈乡,而是东陈乡隔壁的泗洲头镇。
怎么办?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想不被抓,也只有继续往前逃了,苏牧歌没有读过什么书,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在山里没日没夜跑了三天,苏牧歌此刻包袱里的干粮早已吃光殚尽,身上原本就单薄可怜的衣服,更是破烂的不成样子,整个人蓬头垢面的走在街上,不用打扮就和那些行乞的乞丐无异了。
只不过,唯一一点和乞丐不同的是,苏牧歌就是肚子再饿,也决不会像那些乞丐一样,去问街上的行人讨食吃。
虽然,从小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可苏牧歌与生俱来的骨子里就有一股子傲气,就像以前在乌屿山村里,有几户没有子嗣的人家,想要苏牧歌当他们儿子。
只要苏牧歌愿意改了姓名,就能过上很好的日子,可苏牧歌却倔强的宁可挨饿受冻,也不愿开口,改叫别人一声爸妈一样!
这说不上是书上说的,不吃嗟来之食,只是苏牧歌心里的执拗,或者说是他的底线,别人对自己一点好,苏牧歌都会牢牢的记在心里,想着日后加倍偿还,这也是为什么项庆山项莹死了,苏牧歌不顾后果,拿刀杀王建斌的原因!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骨子里苏牧歌倒十分像,古时候行侠仗义的游侠义士!
坐在泗洲头镇集市街角一家包子店门口,苏牧歌闻着空气里包子店飘散出来的香气,苏牧歌觉得自己可能病了,头一直昏沉沉的,超过十二小时没吃东西,肚子也在闹革命。
打开怀里的包袱,从旧衣服堆里翻找出一张十块钱,这是苏牧歌身上的全部家当,把钱拽在手里几经挣扎,苏牧歌站起身花一块钱,问包子店老板买了四只白面馒头。
包子店老板看苏牧歌可怜,又免费送了苏牧歌两只热气腾腾的肉包,对此,苏牧歌没有拒绝,而是眼神感激的朝老板鞠了一躬,说了一声谢谢!
肉包子和馒头,哪个更好吃,那肯定是肉包子,不过苏牧歌拿着手里的馒头和肉包,先吃肉包却不是因为肉包子比馒头好吃,而是肉包子不能久放,馒头却可以存放好几天。
苏牧歌吃包子吃的很慢,比有钱人家的女孩子还要细嚼慢咽,这么个吃法不是苏牧歌斯文,而是苏牧歌不知道,下次要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再吃上一次包子。
对如今的小小少年来说,吃包子绝对算得上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所以,他十分珍惜,要细细品味!
十三岁,还在长身体的年纪,两只肉包子是难以彻底解决苏牧歌肚子的饥饿的,更何况他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真要吃个十足饱,别说是两个包子了,就是把手里剩下的四只馒头吃完,给他再来四个馒头,他也一样能干得完!
只是,吃完两只肉包子后,苏牧歌看着手里的四只馒头,却没有再继续吃,而是咬了咬牙,把馒头用报纸包好,放进了包袱里。
今天是泗洲头镇集市的日子,街上人头攒动到处都是人。
街尾南边的出口处,有一个人在摆弄扑克牌。一群人在围观,摆扑克牌的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黑t恤,黑西裤,一脸横肉,坐在那里嘴角带笑。
男子面前一张四方桌上,放着三张扑克牌,一张红心a,两张老k,男子摆弄三张扑克牌停下后,让别人猜桌上哪张是红心a,一局二十,上不封顶。
赌博,苏牧歌没什么兴趣,而且苏牧歌就是想赌,身上也没钱。村里那位很博学爱讲评书的老混子宋老头,还在世的时候,最爱讲的江湖故事就是有关赌的,他常挂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十赌九诈!
虽然,苏牧歌对赌博没兴趣,不过爱看热闹,却是每个孩子的天性,所以苏牧歌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了过去。
中年男子摆弄的,是一个很常见的江湖骗局,以前在村里的时候,苏牧歌也听宋老头讲过。
在男子摆扑克牌前,会先在桌上让你看一眼那张红心a,可在他摆好牌停下来,让你猜桌上的三张扑克牌,无论你猜那张都不会有红心a,因为那张红心a早已被男子换了。
这种手法,叫手里乾坤!
围观者当中,有人赢钱,也有人输钱,苏牧歌站了半个小时,发现那些赢钱人的都还没走,只有那些将口袋里钱输光的,才一边暗骂自己运气背,一边一脸沮丧的悻悻离开。
其实,只要稍微有点眼力劲的人,都能看出些端倪来,边上和那些赢钱没离开的人,都是和摆扑克牌男子一伙的,只不过真上局去赌的人,输了钱后就是反应过来被坑了,看着对方人多,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自己吃这个哑巴亏。
这种赌局,一般在街上摆的时间,都不会太久,一个是保不准输钱的人心里不甘心,就会叫人打上门来,第二个是在公众场合弄这个,赌博毕竟是违法的,弄赌局的人也怕会碰上警察。
所以这种街边赌局,从开始到结束,一般时间都非常短,基本上一两个小时里就会结束。
又十几分钟过去后,男子桌上的钱,零零散散加起来差不多已经有两千来块,眼看周围围观的人都不再上当,没人上局来赌,男子知道今天的局,也差不多到这里该散了。
在给边上的同伙,使了个撤了的眼神,男子伸手准备收拾工具,可就在他拿起桌上的钱,准备揣进兜里的时候,围观者中却突然挤进来一个带眼镜的男子,一手按住了男子拿钱的手。
“……”男子微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眼眼镜男后,舔了舔嘴角笑笑道:“怎么?输了,想耍赖啊?”从男子的话里可以听出,此刻挤进来的眼镜男,应该是之前输了钱,此刻是去而复返的。
相貌有几分斯文,看着像学究的眼镜男,手指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说道:“都是带把的爷们,愿赌服输四个字,我还能不知道!”
“嗯!那你现在,这意思是?”
“刚才输得精光,总不至于你赢了钱就想走,连个翻本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呵呵,那哪能啊,只要你真金白银拿现金出来,你想赌多久都陪你……”
“甭废话,开始吧!”
“行,压多少?……”
眼镜男听了男子的话没有说话,伸手从裤兜里摸出一只破旧的红色塑料袋,打开后只见塑料袋里,用橡皮筋缠着厚厚一叠老人头,从钱的厚度看,应该不下五千。跟钱一起被橡皮筋绑着的,还有一张绿色的教师证和一张银行存折,教师证上面还有眼镜男本人的照片。
“呦!还是位人民教师啊?”男子看到对方塑料袋里有这么多钱,不由眼睛一亮,嘴角挂笑的揶揄了一句,在桌上快速摆弄了三张扑克牌后,男子笑嘻嘻的说道:“压多少?”
“他妈的,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会一把都赢不了,这次我要一把翻本!”眼镜男扫了眼桌上的钱,说道:“刚才我输了有五百,这把我就压六百。”
“行,依你!”男子笑笑,伸手道:“请吧。”
眼镜男看了眼男子,十分胸有成竹的呵呵一笑,伸手就翻开了三张牌里最中间的那张,只是下一秒亮开牌后,却是一张梅花k。
第一把输了六百,第二把眼镜男为了翻倍,想一次性赢回之前输的,就压了一千一,结果在苏牧歌预料之中还是猜错,翻开的是一张黑桃k。
眼镜男带来的钱,有五千出头,可两把就去了一千七,如果再往上翻,加上想把之前输的五百一起赢回来,那下一把就得压两千三了。
如果第三把还输,那么就等于眼镜男带来的钱,三把就将输出去四千块,而第四把再压的话,他带来的剩下的一千多点,显然已经再也翻不了本了。
两把输了一千七后,苏牧歌看得出来眼镜男,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脸上也没有了刚来时的平静,额头上也开始渗出了一丝丝的热汗,整个人胸口呼吸也变得起伏急促了起来。
因为知道这就是个骗局,所以苏牧歌知道眼镜男再赌下去,只会是把带来的钱全输得一分不剩的下场。
因为心里铭记着,村里宋老头曾经说过的话,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苏牧歌开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可在眼镜男两把输出去一千七,还没有觉悟,苏牧歌犹豫了一下,却忍不住想提醒那位眼镜男。
至于,对提醒那位眼镜男,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苏牧歌却暂时抛到了脑后……
这应该,也算不上是路见不平,只是苏牧歌心里那股子侠义心肠,让他看不得眼镜男将所有积蓄都输光,而且苏牧歌从小就对文化人有一种莫名的崇拜情节,而眼镜男刚才无意间露了他的教师证,所以苏牧歌想帮眼镜男一把!
而且,苏牧歌站在边上看了那么久,对这几个摆赌局的人,心里着实没有任何好感,虽然苏牧歌心里十分羡慕男子玩牌摆扑克的技术,可这么光天化日之下在街边弄赌局,依着宋老头的话说,这些人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流!
走南闯北,游四海戳五湖,三教九流虽然凭的都是技艺吃饭,可骨子里苏牧歌对这个江湖的憧憬,刻骨铭心的八个字,就是‘江湖道义,盗亦有道’,不管是吃生米劫道,还是牵驴设局,都要守一丝底线,给人留一条后路!
眼前这摆局男子,贪得无厌,赶尽杀绝的做法,明显违背了苏牧歌心里的江湖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