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妹妹,你醒了!”少年声音中满是上扬的欣喜之意。
夏雨如瀑,敲击着瓦檐,显得天地一派空寂,唯雨滴落的声音,亘古悠长。
顾影阑便是被这样雨声惊醒的,她从床上猛得坐起,呼吸有些乱,眼神透着些空茫。
“怎么了,顾妹妹可是魇着了?”君祁良快步走近,拿了个竹枕,垫在她身后,方便她靠着些。
“又是那个梦……”顾影阑眉心紧蹙,显得整张苍白的面容,格外清瘦。
“什么梦啊?”少年本只是顺口一问,但他没想到,顾影阑的反应,会那么奇怪。
“哦……没什么。”顾影阑这才发现,俯身立于自己面前的,竟是许久未见的君祁良。“一个恶梦罢了,阿良怎么会在此?”
奇怪,她明明记得失去意识前,遇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宫宸域啊。
那时,她的昏迷,本是作戏,但不知是不是身体亏损得太厉害,后来便真晕睡了过去,她好像隐约听见宫宸域还说了几句……她已经记不得了。
“还说呢,你这次,可真把小爷我吓死了呢,你可知道,你已昏睡了足足七日了,要不是狗……要不是宫宸域那厮日日运功替你压制体内寒毒,你可真就要没……呸呸,顾妹妹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虽然主动帮情敌说话什么的很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但这次,君祁良承认,如果没有宫宸域以纯阳之气为引,诱出顾影阑体内的一部分寒毒,顾妹妹恐怕就要同她父母一般,折在古战场了。
“宫宸域……”顾影阑心绪一时复杂难言,她顿了顿,随即强打起精神,笑道,“阿良,他好歹也是大梁的帝王,是君主,你总得让他面子上过得去吧,怎可直呼其名?”
“反正现在不是在外面么,他自己说的,要隐藏身份的。”君祁良不在意的挥挥手,“对了,顾妹妹肯定饿了,小爷我这便去取些水和食物来,你等着哈。”
“不用了。”男人声音冷沉,“良小世子,朕说过,朕不在时,不可擅自进入此屋,扰了皇后休息,怎么,你竟全当成了耳旁风?”
宫宸域推开房门,明明是盛夏日,大雨滂沱,闷热得紧,他却穿着秋冬之季的玄红长袍,外罩着一层暗赭色大氅,光是瞧着都觉得热。
他看了眼顾影阑,眉目冷峻,情绪难明,他挥了挥手,门外捧着衣裙、热水、吃食的丫鬟鱼贯而入,“好好伺候娘娘梳洗,至于良小世子,还不快出来,朕,有要事相谈。”
“是,陛下。”君祁良不情愿地应了一声,随即又转过头,对着顾影阑笑得格外灿烂,花枝招展的,像个孔雀“顾妹妹,你好好休息,小爷我晚些再来探看。”
“嗯……”顾影阑敛眉应下,虽然她现在心里有万千疑问,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养好身体。
毕竟,慕枫,还没死呢。
“不知皇上唤臣有何事啊?”君祁良一出门外,便像软了骨头似的,倚在长廊栏杆旁,他的背后,是被雨水催折的芭蕉。
“安国公传讯来,令世子即日赶回盛京。”
“什么,那老头子,又整的啥?如今天下诸侯都聚于此,就等着七月一日的那一局棋,小爷若是走了——”君祁良说到一半,顿了顿,后知后觉道,“对哦,我又不怎么擅长对弈,估计去了也是白去。”
如此一来,他似乎是有些多余。
不行,输人不输阵,他绝不能怂,尤其是面对狗皇帝,“可是,据本世子所知,陛下您的棋艺……咳,也不怎么样吧。”
宫宸域:“……”
最近这段时间,他总觉得,君氏的这根独苗,哪里是什么假纨绔,分明是真缺心眼儿吧!
跟君祁良计较吧,又显得自己也是个傻子,可不跟他计较吧,这心里又不痛快,真是……嗝应!
不行,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这麻烦东西送走!
“正因如此,世子回京,朕才好安排昭王前来此处,赴那场天下棋局,毕竟,此事事关七国归属,一旦其他两国抢先,于我大梁,便是大患。”
“对哦,昭表哥最厉害了,可是若昭表哥与陛下同在古战场,那大梁内外政事,该交由何人定夺?”君祁良一双潋滟的桃花眸睁得那叫一个溜圆啊,“该……该不会是让本世子监国吧?”
“呵,想得挺美,你觉得有这个可能么?”
“陛下,臣真不是那块料儿。”要是真让他监国,嗯……他估计会把整个大梁给搞灭了,那画面,想想就恐怖。
“世子爷,倒是有自知之明,昭王离京,自然内外政事由丞相及三位辅政国公一并处理,遇事不决者,八百里加急送来即可。”宫宸域想得通透,左右他也没把实权悉数握在手中,如今放权,倒也没什么舍不得的。眼下七国、帝命一事为重,大梁内政为轻,无论如何,这一局棋,绝不能让齐、夏抢了先机。
“那臣回不回去,也影响不了什么啊,若臣领一部分兵驻守在此,若是齐夏行强盗之举,想暗杀……我们也好应对。”
“朕反倒希望他们动手,朕才好反杀,可世子在此,齐夏皆知,他们便不会轻举妄动,是以——”宫宸域静静注视着君祁良的眼神仿佛在说,“朕都提示到这份上了,良小世子还不能体会到朕的良苦用心么。”
“所以,本世子先假装,梁军全数撤离,然后,引蛇出洞?”
“不,你回盛京,换顾逸阑前来。”宫宸域如今都不在意这位祖宗一会儿臣,一会儿又本世子,一会又小爷的种种混乱自称了,他只想快些把这货儿送走。
奈何,某位世子实在是没能感受到帝王冰冷面孔下那颗迫切希望他离开的心,“为什么要让顾逸阑那小子来啊,论兵法计谋武功,他哪一点比得上小爷我?”
“他来,他才有机会摆脱江茗之子的负面影响,而这,对皇后而言,亦是有利。”
君祁良先是歪了歪头,轻笑一声,随迅速站直身体,薄唇稍抿。他不笑时,眉目清朗,自带一身凛然正气,“最希望顾氏败落的,难道不是陛下么?怎么如今,又要故作情深,怜惜起顾妹妹乃至整个顾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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