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时候,就晚上七点了。
虽然聚香坊还没有正式营业,可营业前的这一段时间,却是他们最忙的时候。
各种培训,基本就占据了白天的时间。
白天培训结束,管理层还要召开总结会议,大家把各自看到的问题提出来,商讨一些解决的办法。还有第二天的工作安排,等等。甚至他们会讨论到每一个员工的表现,争取对每一个员工从性格到个人品格,都做到心里有数,以便将来开业以后,有针对性地做好管理工作。
这些事情,一般都是胡丽丽和孙立海在负责召集会议,陶洁跟着参与。高崎基本算是打杂的,帮着倒水冲茶,甚至帮着胡丽丽接孩子。
接孩子的时候,顺便还得把刘虹那个闺女给接到聚香坊来,这是胡丽丽请求他的。
胡丽丽是决心重新塑造一个依靠自己的刘虹,不希望她再回到老路上去。
高崎不反对胡丽丽,也不赞成,总之是不发表任何意见,你说让接我就给接。另外,问问还有哪个员工需要接孩子,他一并给捎着。
剩下的女工,都是一水儿的大姑娘,哪有孩子让你接呀?就是真有孩子,也不敢让你接啊?
胡丽丽拿高崎没什么办法,这家伙有时候纯粹就是装傻。
但就是他这种不参与,装傻的性格,才能让胡丽丽他们,能够最大地发挥能动性,不会受老板思想的束缚。
这一回,连刘虹都真正看到了,胡丽丽说的,他们的老板果然平易近人,对员工好得很,连她这个新员工的孩子,他都肯亲自给接。
在聚香坊,员工们最怕的是胡丽丽,并不怕老板。
刘虹也是来到聚香坊以后才知道,胡丽丽就是这里的总经理。同时,她也看到了胡丽丽的另一面,那就是严格。
破格录取刘虹,算是胡丽丽唯一一次开的后门,但也只是给刘虹一次机会。如果她自己不肯努力,被淘汰了,也没有办法,她不会再为刘虹开一次后门了。
相比起那些新员工,刘虹年龄已经偏大很多了。为了不被淘汰,她只能拿出更大的勇气来,和那些小姑娘们竞争。
正如胡丽丽说的那样,只要自己肯努力,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有人替她照顾孩子,她就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当中。
虽然比起那些小姑娘,她年龄大许多,脸上也不再那么光滑水嫩,可在胡丽丽指导下,她学会了化妆。
她本来长相就不错,身材也保持的很好,经过精心化妆,就弥补了不少年龄上的差距。
年龄大也有年龄大的优势,那就是见识比小姑娘多的多,也沉稳的多。
也就是在这时候,刘虹在国企里当工人的时候,培养出来的集体观念和奉献精神,充分体现出来。
早年下岗的工人,大多数都是具备这些优良素质的,考虑问题先考虑集体的利益。因为他们从入厂开始,甚至是从上学开始,接受的教育,就是集体利益高于一切的教育,这个集体主义精神,已经深入了他们的骨髓里面去。
所以,当他们被下岗,突然失去了集体这个概念,无异于孩子没了娘,一下子就会变得无所适从起来。
在聚香坊这里,刘虹好像突然又找到了集体这个娘,变得灵活了许多。特别是老板肯亲自为她接孩子,让她感觉到了过去那种集体的温暖,渐渐就又把聚香坊,当自己的家了。
认可了这个家,她就会不计个人得失,无条件地为她这个新家尽心尽力去工作,这就是国企里过去经常讲的,奉献精神。
当然了,现在的国企员工,身份早由主人变了雇员多少年了,这种精神也就不可能存在了。
刘虹属于讲奉献精神的时候,最末尾那批老人。在聚香坊里,与那些已经在社会教育上就转变过来的小姑娘们相比,她这种精神立刻就明显地体现出来。
胡丽丽把刘虹的表现都看在眼里,这是她一直希望员工可以有的素质。
因为她也是从那个年代走出来的。过去百货大楼里那些老售货员们,虽然对待顾客不尽人意,可是对待自己的公司,和自己公司的兄弟姐妹,还是有这种精神的。
她一直在寻找和追求具有这种素质和精神的员工,可惜找不到。
她也想不明白,这属于过去的美好,为什么会在当今社会上,突然间就消失了?但是,她终于从刘虹身上,再次看到了这种精神。
她在心里已经决定,要重点培养刘虹了。如果她培训合格,可以不被淘汰留下来,她就让她来做大堂经理。
这个想法,她曾经征求过高崎的意见。
高崎还是那句话,你的事情你自己决定,不要问我。
胡丽丽这个气,你不是董事长兼总经理吗,我不问你问谁呀?
高崎也实在,回答她说,你问我,我也得懂啊?哎,你挑点我懂的问我行不行啊?
切!胡丽丽干脆就不搭理他了。
自从经过了离婚那件事情以后,她和高崎之间的关系,似乎又拉近了不少,彼此变得愈加没大没小,她也真正认可了这个老板,就是她的亲弟弟。
高崎懒得管这些乱七八糟,他心里正惦记着怎么和陶洁商量,卖了银元,买帕萨特呢。
和陶洁一起回家,进门换鞋。
陶洁穿的是高腰的靴子,又是拉链又是鞋带的,换起来麻烦。
高崎的运动鞋从来不解鞋带,两个脚后跟互相一蹭,脚就出来了,穿了拖鞋进屋,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坐,得等半天,陶洁才能把鞋换好。
陶洁就边换鞋边说高崎:“进门就知道坐下,地暖这么干,你不会先拖一遍地呀?要不然,脱个衣服都能给电一下。”
高崎心里想着买车的事情,还真就忘了拖地了。当下也不争辩,站起来去洗手间,将拖把多弄上些水,拿出来拖地。
这地暖的确暖和,可是屋里空气容易干燥。进门不拖地,很容易起静电,稍不留神就给电一下,麻酥酥的难受。
湿漉漉的拖把,在地上划过,留下一道水渍。可是没等高崎把地全部拖完,先拖过的地方,水渍已经完全干了。
高崎回家,一般要拖两遍地,屋里才不会起静电。
高崎拖地,陶洁也没闲着,换好了鞋,拿了抹布去擦家具。这里拾掇拾掇,那里收拾收拾。
开酒店就是有这么个好处,不用再回家来做饭吃。
虽然聚香坊还没有正式营业,可孙立海在后厨训练那帮厨师,教他们做老聚香坊的一些菜式,总不能只拿嘴说。
这些厨师的实验品,也就成了大家的伙食了。
两口子做着家务,还不耽误说话。
这点家务,只是女主人一个人做的话,可能要累一些。
关键是一个人在忙家务,一个人坐在那里当大爷,做家务的那个自然会心里不满意,难免心里不平衡,嘟囔两句,这家务也就成了两口子吵架的导火索。
两口子一起干,家务也就那么点事,很快也就忙完了。两口子不用吵架,家里居住环境也得到了改善,自己看着也舒服,心情愉悦。
周光远不会做人,也就是从这做家务开始,让胡丽丽慢慢对他失去了好感,成为夫妻感情破裂的开端。
高崎拖着地,就对收拾着茶几的陶洁说:“咱们那辆面包车太旧了,我想换一辆轿车,把换下来的这辆给聚香坊拉货用。”
陶洁就住下手里的活,想想说:“那车还不到三年,那里旧了?”
高崎就分辨说:“反正聚香坊开业,也得买辆货车,就用我那辆呗?”
陶洁说:“你主要就是觉得自己成大老板了,开面包车掉价了,想换轿车,别强调理由。”
高崎就嘿嘿两声说:“还是媳妇知道我的心思。你想啊,我堂堂聚香坊的大东家,出门开辆破面包,是不是真的有点拿不出手去,让人家笑话?”
陶洁说:“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咱弄这么大个酒店,前期投入太大了,现在手里的钱,还得支付这些人的工资,咱们现在相当于天天往里面赔钱呢。这些钱,还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到聚香坊往回盈利的时候呢!”
高崎就接茬说:“所以呀,我就想着,咱们得再添点钱进去。”
陶洁问:“咱们哪里还有钱啊?”
接着她就明白高崎的意思了,问他说:“你是要把那些银元卖了?”
高崎就嗯一声说:“趁着现在这东西炒的火热,价格一天比一天高,咱们多卖一些,也就把轿车的钱给卖出来了。”
陶洁站在那里不动,直到高崎拖完地,去洗手间放了拖把回来,这才说:“银元不能卖。”
高崎看着她问:“为什么?”
陶洁就坐到沙发上,耐心跟高崎解释说:“高崎,咱现在买卖越做越大了。买卖做的越大,我心里越不安。买卖小,赔进去也赔不了多少。买卖大,万一不挣钱,赔就赔大的。
就拿这聚香坊来说,这每天的房租水电,各种消耗,还有这些员工的工资,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你算过吗?万一它不挣钱,咱其他三个店铺的盈利都搭进去,都不一定够赔的。
有这些银元在手里,我心里还踏实些。你把银元卖了,酒店万一有个闪失,咱们赔不起啊!”
陶洁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
现在,他们做的是事业,万一赔钱了,可绝对不是他们两口子的事情。跟着他们的这些员工,生活也会陷入困境。
高崎心里有数,他趁的,可不仅仅是这两千大洋,他根本就不怕赔进去。
可是,怎么和陶洁说,她才能打消这个顾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