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整个儿幽州城都陷入了熟睡。
在城中某一处院子里的房顶上,趴着两个人,一动不动的,与整个天际合二为一。
“春燕,你确定就是这儿?”杜云雨悄声问着。
“错不了,我可是花了十个铜板好不容易打听来的!”春燕肉疼地说着,心里盘算着,要是再见到那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一定得要回两个铜板,要不,一个也行!
杜云雨听了春燕的话,不用看就知道那丫头肯定是一脸的肉疼,只觉头顶一群乌鸦飞过,留下一串华丽丽的省略号。
他很是纳闷,这十几年也没有苛待过这丫头,吃穿用度基本都和他一个样,怎么就活脱成了一个财迷。
杜云雨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掀开一块瓦片,朝屋内看去。
却不曾想,屋内此时一片旖旎,无声胜有声。
“啊!”
杜云雨及时一把捂住了春燕的嘴巴,“瞎嚷嚷什么?能不能有当梁上君子的觉悟?”
“呜呜呜…”
“你说什么?拜托说清楚点好伐?”
春燕急了,朝杜云雨手上咬了一口。
“哎呀呀,不好意思哈,忘记还捂着你的嘴呢。呵呵…”杜云雨摸着被咬疼的手指,这丫头属狗的是不是?苍天啊,大地啊,谁家的少爷有他憋屈!
“少爷,他们…他们…哎!”春燕羞红了脸。
“姑娘家家的,瞎看什么?也不怕长针眼!头转过去!”杜云雨毫不留情地将春燕的头扭向另一边。
春燕很是不服气!凭什么她就得把头转过去,而少爷就能趴在那儿看,还看得津津有味,口水都流出来了!诅咒他长针眼,哼!
“卧槽,高难度啊!啧啧啧…”杜云雨瞪大眼睛看得不亦乐乎,没想到,那刘氏还挺有料。白天只顾着看她撒泼,没想到,这豪放不输专业人士!
杜云雨计上心头,让春燕附耳过来,春燕边听边点头。交代完毕,春燕一个起身飞了出去。
春燕这丫头拳脚不怎么样,就是这一身轻功,使得出神入化,连杜云雨也是羡慕嫉妒恨。想他从三岁起,就刻苦练功,没有一日懈怠,而春燕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就是如此,两人在轻功上的造诣竟然一样高!人比人果真气死人!
听到一声猫叫,杜云雨晓得是春燕已经办好了事,一个飞身,转瞬就到了离院子百米处的大树上。
看着刚才那座院子的灶房起火,火很快就蔓延了起来,越来越大。
杜云雨使用内力,大声吼了一句“着火啦!”随后听到有人敲着盆子,一声接着一声也喊着。方圆十里,家家户户都给惊醒了。到底是普通百姓,心性善良。
看是刘氏家着火先是一惊,随后都不计前嫌地拎着水桶前去救火。
可是火势太大,加上夜间有风,而刘氏家的水井就一丁点儿水,两三下就给泼完了。大家只得跑去临近的水井里打水,再拎回来,一来二去的,火倒蔓延到正房了。
与此同时,刘氏和一个男人,从房里跑出来,身上只是胡乱挂着一块儿床单。
大家都被眼前这一幕惊的目瞪口呆,火也不救了!一些大老爷们缓过神来,忙让在场的妇女回避。
“来福,我的来福还在屋里啊!求求你们救救他,我给你们跪下了!”刘氏扑通跪倒在地,朝邻居们磕着头。
“还救什么救?一个瘸子,救他干什么!”跟刘氏一起跑出来的那个男的,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又看看大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再听着刘氏哭天喊地的,不由火大。
刘氏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把抱住男子的双腿,“救来福啊,求求你了!一定要救来福…”
男子一脚踢开刘氏,“救个锤子,你是想让老子去送命啊!”
刘氏不可置信地看着男子,这哪还是平日里对她温柔体贴的人,她站起来,一把抓住男子的胳膊,使劲儿摇。
“你个混蛋!来福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他是你儿子啊!”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在树上看戏的杜云雨和春燕,都惊呆了!今晚儿是怎么了,一个又一个的惊雷,震得他们是五迷三道的。
等到大家把来福救出来,来福已经都烧焦了!刘氏顿时哭的得撕心裂肺,一口气没上来,就昏死了过去!
这来福虽说平日里本就不是个学好的,赌馆儿,花柳场所,都是常客。那腿更是在赌馆耍赖被赌馆的人给生生打断了!
可那毕竟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在场的人还是觉得惋惜。当然,杜云雨可不觉得惋惜,在他心里,这样就被烧死,真是太便宜那狗东西!竟然还想让他如珠如玉的春燕跟了他,脸大?
翌日一早,刘氏就去衙门鸣鼓自首,闹得很是热闹。幽州的百姓奔走相告都跑去了衙门口,李春望两口子也叫上杜云雨和春燕一起去了。
本来杜云雨是懒得不想去的,可是拗不过春燕那熊熊燃烧的八卦烈火。他都告诉春燕,不外乎就是刘氏和那奸夫偷情的事情败露,被李老二知道,两人一合计,就把李老二给设计杀了!
可是春燕并不认同,非要亲自去衙门看个明白,还要带上杜云雨。没法子,他只好陪同了。
衙门大堂里,刘氏和那男子齐齐跪在地上,刘氏指着男子向幽州城的知府张大人从头到尾地叙述着。
嗬,还果真如杜云雨告诉春燕的那样,两人某一日正在颠龙倒凤,哪料刚出门不久的李老二回家拿东西,正好给堵在了床上。看着李老二要去报官,两人一合计就将李老二给杀死了,对外谎称是自己出门摔了一跤,头碰到路上凸起的大石块上给摔死的。
之后,男子撺掇着刘氏从李春望他爹手里要来了房子,又看上了他们盘下的客栈,指使着刘氏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
这刘氏也是个贪心不足的,本就眼红李春望一家,于是就很爽快的答应了。
刘氏这边是交代的清清楚楚,可是那男子却死不认账,连二人苟且,都说是,刘氏勾引的他,强迫的他,他也是受害者!还要张大人替他申冤!
刘氏一听男子如此过河拆桥,当下就与那男子在衙门大堂里扭打在一起。
好在张大人还算得上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当下就判了二人死刑。
随后让衙卒将二人收押,就宣布了退堂。
从衙门里回去后,杜云雨就使春燕结了账,收拾行李。
出了刘氏这档子事,他也无心在此逗留了。还是趁早上路,去长安皇城溜溜,听说好吃的遍地都是!
杜云雨光是想想哈喇子都直流。
出了客栈门,李春望已经把马车套好了,而且还给他换了一个虽不是多么豪华却比他那个破门板强了好几倍的车舆。
杜云雨笑着对李春望点点头,虽没有言语,却已经将他的所作所为暗记在心。
“客官,不是我多嘴,您这马真的也得换了!”李春望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指着骨瘦嶙峋的卡宴说。
“你个没见识的!我家少爷的卡宴就是那上好的汗血宝马也是比不过的!”春燕正将身上背着的大包小包往车里放,忽听闻李春望这样嫌弃卡宴,顿时不干了。
“春燕姑娘,你别急啊!我这不是嫌弃它,只是觉得它这般骨瘦嶙峋,而且还是一匹老马。我是想换匹年轻壮实的马将他替换下,好让它别那么辛劳。”李春望一见春燕着急上火的,忙解释道。
杜云雨看着春燕炸毛的样子属实觉得好笑,“老板这也是一片好心,春燕你急个鬼哦,还不把东西都放好!”
“老板,你可别跟春燕一般见识,她就是太紧着卡宴了!”杜云雨又对一旁的李春望说。
李春望冲杜云雨摆摆手,满脸的不好意思。
杜云雨见状莞尔一笑,走上前,伸出手在卡宴的马鬃上摸了摸。春燕何止是紧着卡宴呐,只要是有关他的,无论喜恶,她都是万分上心。
就说那大包小包吧,里面装的都是各种他喜欢吃的小吃点心。春燕还怕他半路热着了,连弄了两盆冰块,还准备了两大壶的酸梅汁,放在那冰块里冷着。
良久,杜云雨说对着李春望打趣儿说:“这回春燕可没有骗你,一般的良驹比得过卡宴的还真是没有!都说老马识途,万一有天小爷要是死了,没准还得靠这老马把我驮回去呢。”
卡宴好似听懂杜云雨的话,仰天长啸,样子十分傲娇!
李春望竟从这马的眼里看出来深深的鄙视!他也是凌乱的很呐。
拜别了李春望,杜云雨和春燕就踏上了去往长安的路。照旧是春燕赶马,杜云雨则东倒西歪地坐在马车里,哼着《西游记》动画片的主题曲。
春燕这回可没听她家少爷瞎指挥,走的是官道。一路上来往的人和车马都听着马车里传出来的歌声,交头接耳都觉得怪有意思。
还有那小孩子,竟跟着一起唱了起来。春燕一瞧,一个高兴,从怀里掏出个大糖人,顺手扔给了那小孩儿。
小孩儿的父亲眼疾手快,刚好接到,向春燕道了谢,将糖递给了小孩儿。
小孩儿吃着糖,愈发唱的欢了。
而杜云雨对这一切都丝毫不知情,他哼着歌儿,思绪却跑到了十万八千里。
卡宴这马说来也怪,当年杜云雨还小的时候,一个人偷着跑出了云涞堰,误闯入死亡沼泽。
死亡沼泽位于云涞堰西南水泽之地,方圆几达八千里,连绵不绝,自古人烟罕见。而其中又分作两层地界:一是外泽,属死泽外围,占去死泽十之七八土地,其中巨树参天,无底泥坑密布,毒虫极多。一为内泽,其间终年被剧毒沼气围绕,阴灵怨鬼不计其数,凄风苦雨连绵不绝,误入者十有八九无觅其踪,不知生死。
当时杜云雨在外泽,遇到毒虫叮咬,浑身僵硬,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挂了时候,卡宴不知从哪里跑出来。
竟就咬着他的衣服,硬生生把他从死亡沼泽里拖了出去。之后更是凭着他的指挥,真将他给拖回了云涞堰。
杜云雨本想让它离去,可卡宴就是不动弹,只是一个劲儿的长啸。
这时天机老人拿着大鸡腿,慢慢悠悠向杜云雨走来。看着他那狼狈样,笑的胡子都上了天。
而后围着卡宴东瞧瞧,西看看,笑而不语,只是让他留下卡宴,好生照顾着。
后来杜云雨才知道,天机老人早在自己一出云涞堰就发现了,他掐指一算,得出是大吉,便任由他去了。他问过卡宴的来历,天机老人总是东拉西扯,就是不告诉他,只是告诉他,卡宴能救他的命。
春燕无意中得知,就差把卡宴给供奉起来了。所以这畜生竟也吃挑了嘴,非上等好料草不吃!
杜云雨又转念一想,光就是这卡宴就能把他吃穷咯,再想想春燕贴身放的那几张银票,脑门直跳着疼!看来得想法子挣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