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傍晚,突然就变了天,下起了瓢泼大雨。
杜云雨忙叫春燕进到车厢里躲雨,至于谁驾车嘛,这就不在杜云雨的考虑范围内了,反正他是看的死透死透的,卡宴那畜生,机灵着呢,从就没见过它让自己受苦的。
果不其然,卡宴拉着马车走了不大会儿功夫,就停了下来。杜云雨掀起马车上的帘子,原来是座破落的山神庙,瞧着里面还挺宽敞的。
杜云雨“嗯”了一声,卡宴就直接把马车拉进了山神庙。
“少爷,你先在里面坐着,我出去看看有没有能着火的东西,最好是木头。”春燕一个跃身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杜云雨也紧跟着跳下了马车,看着春燕这儿翻翻那儿找找,忙的不亦乐乎。他走到山神的神像下,那神像早已残破不堪,连山神的胳膊都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将那断臂拾起,上前一步,放在了神像的脚下。而后又退回到刚才站的地方。也不管地面多脏,就跪了下去!
杜云雨本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可自从经历了魂穿,他又觉得万物的存在都有万物的理由。那神啊鬼啊佛啊的,既然存在且一直源远流长,那必定都是有原因的。可以不信,却不能不去敬畏!
他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在心里默默地说:“山神,若此生还能再得天爷的消息,我必帮你重造山神庙,重塑金身!”
天爷是杜云雨前世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比他大两岁。前世里二人相互扶持,早已如同亲生兄妹。念头一转,他又想到前世里二人那窝囊的死法,不由想起一句:生的窝囊,死地更窝囊。
一旁早已将火升起来的春燕看着杜云雨这般作态,早已见怪不怪。她家少爷就是太善良,打出了云涞堰,这一路以来,除了把银子分给二狗一大部分,其余的,只要是半路遇到这样的破庙,都会把钱给当地的村长,让他们看着重新修整庙宇,不然她们怎么可能会那么凄惨!
春燕边感叹,边将一个火把拿到卡宴旁边,她早就放好的干柴上。卡宴好似嫌她慢腾腾的,不满的嘶叫了一声。
“你个不记好的!平日里我可没亏待你,也不见你对我表示感恩的。这火烧的慢了点儿,你就不答应了,闹腾个锤子?哼!”春燕双手叉腰气鼓鼓地。
卡宴却似没听见一样,反倒还转过身,留了个大屁股对着春燕。这下春燕更火大了,手指着卡宴,巴拉巴拉数落了一大堆。
“我说春燕,你还能再无聊点儿嘛!瞧你那个出息,和头不会说话的畜生较量!”杜云雨拜完山神,起身就看到春燕对着卡宴骂骂咧咧的。
“哼,它不会说话?我倒瞅着它就差上天了!活脱得白眼狼!”春燕来到杜云雨身旁坐下,伸出手烤着火。
“得嘞,你就知足吧。你见过卡宴对谁不傲娇的?连天机老人它都不买账!你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杜云雨嗔道。
这下春燕不言语了,这卡宴除了对她家少爷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别人压根儿就打不到它眼里!连“畜生”这两个词都只有她家少爷才能说,其余的都被卡宴一后蹄子踢飞了。
她都是金贵地养了它这么多年,卡宴才偶尔会给好眼色。春燕觉得这匹马,肯定就是成精了!哪匹马是它这幅德行的?
春燕又狠狠瞪了卡宴一眼,卡宴把尾巴甩了两下,好像告诉春燕,她太幼稚。春燕决定饿它个两三顿!为什么不多饿几顿?春燕表示,如果有人免费帮她拉马车的话,那就可以考虑一下!
没多久,又进来了三个人,两男一女。男的一个长得五大三粗,一个尖嘴猴腮。女的则一直都被那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抱着,好像是睡着了。
“他娘的!衣服都他娘的全被淋湿了!”五大三粗的汉子把那姑娘随意扔在地面上,甩了甩胳膊,抱怨着。
“行啦!有地儿避雨就成了,别招惹麻烦!”尖嘴猴腮的那个向大汉递了个眼神,又撇了一眼杜云雨和春燕二人。
大汉噤了声,到一旁去找木头什么的,看样子也是想生个火。
可惜他们来迟了一步,这庙里能用来着火的东西都被春燕搜罗光了。
那尖嘴猴腮的倒是个聪明的,一眼就看出再没有其他可烧的了,就走到杜云雨面前。
“这位公子,可否将你们的木柴借一些给我们?你也瞧见了,我夫人被雨淋湿了,她又身子娇弱,这都晕过去了。”他朝杜云雨拱了拱手,一番说辞可谓圆滑至极。
春燕本不想借,可又看那姑娘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她转头看着杜云雨,见杜云雨点了头,就很大方的送了一半。
“大奎,这位公子给我们借了木头,你莫在找了。过来帮把手。”
“知道了,二哥。”大奎大步走过来,一把就把那些木头都抱到了离那姑娘不远的地方,然后生起了火。
夜深了,春燕给火堆里加了好些木头便靠着柱子睡着了,而杜云雨则躺在一堆杂草上,四仰八叉地也睡着了。
这时,本来早就睡了的大奎和老二,睁开眼。
老二指着杜云雨和春燕,对着大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大奎点了点头,二人便悄咪咪地摸索了过去。
就在大奎拿着刀朝杜云雨砍去地时候,杜云雨冷不丁睁开了眼,将手里拿着的飞刀掷了出去,大奎应声倒地。
老二一瞧大奎中了招,明白今天是阴沟里翻船,遇到了个扮猪吃老虎的!还不等他有所动作,睡着的春燕也睁开了眼,将手边放的大木棍朝老二的后脑勺甩去。老二也光荣牺牲。
“这两玩意儿也太不经打了吧!”春燕看着一招毙命的老二嫌弃道。
“别光顾着感叹了,快搜搜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杜云雨搓着手,两眼放着光地说。
哼,也不问问,小爷的东西可是那么容易就借出去的?
“少爷少爷,一个钱袋子,里面有一千两银票!唔,还有一个玉佩,看这成色,是块上好的玉呢!”春燕看着玉佩兴奋地说。看不出来,这两个还是个肥羊!
“嗬!也就他两那德行,这些东西能是他们自己的?你瞧他们两个,一个一身煞气,就知道手里是沾过血的!一个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是个好的,说不准是个出主意的!”杜云雨不屑地说着,就这两怂包玩意儿,还想打劫他!他是谁啊,他可是打劫他祖宗!家里专干打劫的!
“对了少爷,那个姑娘怎么办?”春燕像想起什么,指着躺在地上的姑娘说。
“这倒难办了!瞧这姑娘穿的衣服,料子都是上乘,从他们进来这姑娘就一直睡着,显然不是什么淋了雨晕过去的,应该是让下迷药了。那玉佩应该就是这姑娘的,倒地的这两个八九不离十就是人贩子了!”杜云雨摸着下巴思考着。
这倒是难办了,救还是不救?救醒了她万一要是以身相许咋整?
前世里他可没少看那些英雄救美的故事,不都是“小女子不才,愿以身相许。”吗?
可真愁死他了!
就在杜云雨还在思考着要不要救那姑娘时,春燕不知道啥时候走了过去。
他看见春燕从怀里拿出一个月白瓷瓶,看看那姑娘,又看看瓷瓶,最后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一脸肉疼地从瓷瓶里倒出一颗血色的药丸子,喂进了那姑娘嘴里。
“春燕!小爷杀了你信不信?!”杜云雨飞身向前,想夺下那药,奈何慢了一步,药丸子已经到了姑娘嘴里。
“少爷,你别那么小气嘛!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春燕是给少爷积阴德呢!”春燕一脸的坦荡。
杜云雨看着春燕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又想想那药丸子,觉得心都碎了!那可是天机老人想法子从神医谷里弄来的能解百毒的解毒丹,总共才只有五颗!
“看来小爷真是平日里太纵着你了!那东西是随便拿出来用的?”杜云雨手指戳着春燕的脑袋,心里默念,这是自己选的丫鬟,自己选的!
“我不是看她一直没醒来嘛,害怕有个三长两短的。关键这姑娘长得还好看,和我意!”春燕低下头,再抬起时,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杜云雨又顿时心软了,“春燕呐,那药丸子你还是给小爷拿着吧!照你这样子,我真怕有天咱俩个中毒的话,就只有嗝屁这一条路了!”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丫头就是看中了那姑娘的容貌!要不然能舍得下这么大的本钱?花痴啊花痴!祸水啊祸水!
“嘿嘿,春燕就知道少爷最好了!天下第一好!你瞧你,不光玉树临风、潇洒倜傥,更是救苦救难的大菩萨!”春燕拉着杜云雨的衣襟,好听的话就像不要钱一样往过砸。
“得了吧!收起你那套,小爷又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收买的人?再者,小爷美貌与智慧并存还用得着你说?”
春燕看着杜云雨一副不可一世地样子,抿着嘴偷笑,她就知道,少爷最是臭美的了!两句话好话一说,他都飘飘然了,哪还管得了自己做错了什么?
此时,一阵有气无力的呻吟声突然响起,那个姑娘硬撑起半个身子。一双波光潋滟的柳叶眼,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又看了看杜云雨和春燕,稍加思索,便把来龙去脉想的极为透彻。
“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她微微颔首,声音有些喑哑,显然是昏迷的时间久了。
春燕看着女子醒了,眼笑眉飞,忙上前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姑娘,你身体还没恢复,还是躺着的好!呀!你长得真好看!”
那女子对着春燕浅浅一笑,她能感觉到,春燕对她是真的心悦欢喜。
“唉唉唉,我说,你们两个是当小爷不存在嘛?还有,小爷可不干亏本的买卖!”杜云雨撇着嘴说。
“少爷!”春燕不满地叫了一声。
“哼,小白眼狼!”杜云雨嘟囔了一句,而后把那块玉佩扔给了那姑娘。
那姑娘拿起玉佩,手指摩擦着,“公子,这块玉佩,你若瞧得上眼,就拿去吧,全当是小女报你救命之恩。”
“切,不是真心实意的想给,就少说违心话!违心话说多了,小心遭收拾!小爷也不稀罕你这玉,若是小爷想要,什么货色的没有?”杜云雨算是看明白了,这姑娘城府深着嘞!
也就春燕那没心没肺的,拿这姑娘当体己的,他还真怕自己成了那东郭先生!顿觉乏味,就重新躺在那堆杂草上补觉,也不管那血腥味直窜鼻子。
翌日一早,杜云雨就醒了,外面的天气也放晴了。他看着春燕和那姑娘睡在一起,心里又是一阵吃味!
“喂,天亮了!还要睡多久?”他一脚踹起春燕。
“唔,怎么啦?怎么啦?着火了…”春燕睡眼惺忪,一脸懵逼。
“着个大头鬼!天都亮了,你是打算在这儿安家嘛?”杜云雨说,小爷心情不好,你们也不能好!
春燕看着自家少爷一脸的怒火,更觉得凌乱。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啊!谁来告诉她发生什么了?
在杜云雨的咆哮里,春燕麻溜地收好了东西,赶着卡宴上路了。
车厢里,杜云雨脸黑的能滴下墨水,而让他如此一改往常作风的始作俑者,正缩成一团挤在角落里,想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得知他们是要去长安时,这姑娘就央求春燕带她一程,她也要去长安。杜云雨本是不想搭理的,自己好歹也是救了她一命,一句多谢就敷衍了事!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说,这样处处提防他们,还求他们干劳什子?
不得不说,杜云雨的思维方式就是与常人不同!后来给春燕和这姑娘说起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快笑哭!她家少爷竟然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马车慢慢悠悠地走着,在前头赶车的春燕可不比里面的二位,她高兴着嘞!至于她高兴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反正就是高兴!
这一高兴,就唱起了《小燕子》。
少爷说了,这小燕子就是她!小燕子是春天才会飞来的,她也是春天的时候跟着少爷的,所以她就叫春燕。少爷还说春天是一切重新生长的季节,她跟了他,可不就是重生嘛!
想到这儿,她觉得她家少爷肯定是大菩萨转世!不然怎么那么心善,救了那姑娘不说,还答应捎她一程!
车厢里的杜云雨内心在咆哮,小爷不要当烂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