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丫鬟们将菜满满摆了一桌,看着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云知微却并无胃口,只略略动了几箸她便命丫鬟撤了。
虽吃的不多,消食的习惯却是改不过来的,出了知微院,沿着一曲三折的九曲长廊慢步缓行消食,不知不觉,她便行到了湖畔的石凳坐下。
湖水清清,波光粼粼,一如她涟漪不断的心湖般。
想着崖底,那人用手中长剑划过他自己身体时的果绝,想着那人诚挚且温和的眼神,想着那人昏迷之前说的话,云知微只觉头有些一阵阵抽着疼的感觉。
崖底根本没有刺客埋伏,可他却不惜自伤一剑来营造出有刺客埋伏的假象,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湖水荡漾,给不了她答案。
叹口气,起了身,她沿着湖岸慢慢踱步。
丫鬟们不敢离得太远,亦步亦趋地紧跟着。
穿过垂花门又过一个拱桥,她便到了听雨阁,守门的妈妈一见是她,忙不迭的迎了过来见礼。
田氏抽抽噎噎的声音自厢房里传出,站在厢房门,云知微略顿了顿,然后提脚迈了进去。
躺在床上的云知微脸色惨白,抬眼看到迈进来的云知微,她眼中快速闪过一缕遗憾。
真可惜,由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云知微竟然还能捡回一条命,没死也罢了,让人气愤的是,手腿也好端端的!
“妹妹,你怎的来了?”压下心中的遗憾,云若安挣扎着就要起身。
云知微快步上前按住她,“堂姐,你伤的不轻,好生躺着。”
被她一手按到肩膀上箭伤的云若安眼前一阵发黑,刺骨的痛感,让她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这丫头,她是不是故意的?
恨恨想着,云若安刚想出声,云知微已然快速的缩了手,一脸歉然地看着她:“姐姐,刚刚太急没想到按着你的伤口了,一定很痛吧?姐姐,你要不要紧?”
瞧着云知微脸上真挚的歉疚,云若安心头那一丝狐疑消失殆尽,挤了丝笑摇头:“不打紧,妹妹,你身上也有伤,怎不好生休息?”
一边的田氏,瞧着女儿疼得连汗都冒出来了还要强颜欢笑,这心里就对云知微有了很浓的不满。
死丫头的眼长着干嘛的,若安的伤那么明显,她偏要往那上面按!
云知微轻轻摇头,眼中的愧疚换成了感激:“姐姐不用担心,我的伤不重,倒是姐姐你,可要好生休息,若不是姐姐你,现在伤的,可就是娘亲了。”
受了箭伤,云若安一定很痛,不管这是不是她们母女安排的苦肉计,云若安生生受了一箭,她很高兴。
可这远远不够,仅仅一箭,怎抵得上前世大将军府满门皆亡的悲惨结局!
她心中仇恨滔天,脸上却不显分毫。
云若安温和地看着她,轻轻道:“这是姐姐应该做的,只要婶婶无事,姐姐也就放心了。”
云知微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也难怪前世会被云若安蒙蔽,云若安实在太善于伪装!
“伯母,姐姐伤的不轻,回头我会让管事多按排几个人来照顾姐姐,您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吩咐管事。”转过头,她看着田氏轻声道。
田氏眸光一闪,笑着点头应下,心里却是不置可否。
她的女儿生生受了一箭,图的可不是多几个人照顾。
不过,多几个人服侍她们母女也是她和若安应得的,她自然不会傻到推辞。
又坐了一会,云知微便起了身带着丫鬟们离开。
云知微一走,田氏挥手命丫鬟们退下,然后埋怨地看着云若安,满满都是不赞成的语气:“若安,你这也太冒险了,就这么扑过去,万一要有个什么好歹,你让爹和娘怎么办?”
云若安柳眉轻蹙,看着田氏的眼里,也有着埋怨:“娘,爹雇的人也太莽撞了些,差点连咱们的马车都给惊了。”
田氏愣了一愣,左右张望一眼后才轻声回她:“若安,那些人,不是你爹雇的,你爹雇的那些人,是守在往下面那条道的。”
不是爹的雇的人?
云若安吓得身上浮了一层冷汗出来,她以为那些对云府动手的人是爹雇的人,这才敢扑过去替叶氏挡了一箭,可那些人竟然不是爹安排好的人,一想到自己就死在箭下,她心里头,真的是后怕不已。
幸好,那箭只射中了肩膀,若再往上,射中脖颈若是脑袋,那她这条命,岂不是白白替叶氏死了!
既然不是爹的人,那些人,又是谁的人呢?
脑中思绪翻转,一丝不好的预感油然而升,云若安惊疑不定的看着田氏,小心冀冀地问:“娘,爹雇的那些人,您让爹赶快把那些人送出城,越远越好。”
田氏点头,“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爹啊,会看着办的。”
见她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云若安不由皱眉,捺着性子劝道:“娘,不管那些是什么人,既然敢动将军府,此事不会善了,定然会彻查,爹安排的那些人,万一被抓到,咱们的图谋可就会落空不说,女儿这一箭也是白挨了。”
说了这么一长串,又牵扯到了肩膀的伤口,忍着剧痛,她继续道:“娘,您难道还想回到青州乡里过那种田渡日的日子?”
自个的娘,她再清楚不过,自打进了京城,她娘相当享受京城的荣华富贵,青州,她娘是再也不愿回的,唯有说重一点,她娘才能清醒过来。
果然如她所想一般,漫不经心的田氏立时振奋起来,点头道:“你放心,娘这就去寻你爹。”
云若安这才松了口气,看着田氏离开,她的眸光,一寸一寸的冷下来。
不是爹安排的人,会是主子安排的吗?
可主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百思不得其解,肩膀上的伤又让她痛疼难忍,她便止了思考,闭了眼恹恹地养神。
云知微离了听雨阁后,没多久就遇上匆忙来寻她的林管事家的。
容长脸的林管事恭恭敬敬地道:“姑娘,将军和夫人在主院等着姑娘您。”
云知微点头,迈着步伐往主院的方向行去,心里的思绪却快速翻转。
容斐救了她,爹娘同去定国公府上门道谢,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遣人来寻她,难不成是容斐出了什么事?
一想到容斐有可能出事,她一颗心突突的不受控制的跳起。
一丝慌乱,由心涧慢慢漫延开来。
咬着唇,她急步前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步伐,竟比平时快了半倍不止。
主院里,叶氏替云镇川解了大氅,一边道:“从前听别人说道容国公不成体统,我倒觉着夸大其词了一些,可如今亲眼见了才知道,这还是别人留了颜面给老国公。”
云镇川皱眉,容国公的确是有失体统,可别人能指摘,他们云府是万万不能的。
“秋娘,容斐救了阿微。”他淡淡瞥了叶氏一记,眼中有诸多无可奈何。
夫妻多年,叶氏心里想什么,又怎能瞒得过他。
无非是担心定国公府借由此事,替容斐求娶阿微。
他不明白在阿微的亲事上,叶氏怎么这般固执。
容斐的出色有目共睹,又能舍了命去救阿微,这样的好儿郎,当值得嫁。
可叶氏却不愿意,这让云镇川很是头疼。
一句容斐救了阿微,意在提醒叶氏,没有容斐舍命相救,他们的女儿可能已不在人世,人家都舍命救了他们的女儿,叶氏却还说容国公不成体统,这是不感恩。
被他这么隐晦的敲打,叶氏的脸唰一下就有些白了。
倒不是气云镇川敲打她,而是叶氏自个也觉得失言了。
容斐舍命救了阿微,她满心眼里都是感激,只是在见了容国公后,容国公的言行委实让她有些看不上眼,这才一时忍不住说了出来。
知道自已理亏,叶氏点头道:“我知道,定国公府这份恩情,咱们将军府不能不还。”
见她没有因为自己的敲打而嗔怒,云震川放下心来,点头回她:“是这么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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