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行厉”这两个字,云鹳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仿佛一缕薄烟、很快便散在了空气中。
画爽一时没反应过来云蓬所说的“行厉”是谁,直到把“憋屈”、和他们先前嘲笑自己的言论联系到一起的时候,才恍然想起了那位漆族的大将军。
‘漆行厉——漆族的大将军,应该是叫这个名字没错。’
画爽看着上首、将一只胳膊支在倚几上、身子略微往一边倾斜的云鹳,忽然明白他为什么会笑了。
‘替漆行厉憋屈?
先不说他有没有觉得憋屈,就是他真的觉得憋屈了,
这些人又什么时候和那位漆大将军亲近到、会替他觉得憋屈的地步了?
一天天冷嘲热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别说关心,他们只要不去漆行厉那添上一把火都算好的了。’
云鹳的性子虽然平淡、却不算冷,即使当了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大将军,也从未表现出过任何的高傲与跋扈。
凡是没有涉及到正事时,这位云大将军,又总能和颜悦色的同下属唠上几句。
或许是源于他的随性,底下的人只要没有犯错,云鹳就不会拘着他们。
甚至每次一群人在一块儿喝酒的时候,他也都是最放松的那个......
久而久之,在把酒言欢的时候、一众云族将军也只把云鹳当兄弟,十分的放得开了。
云鹳治军,一不看年龄、二不看资历,只以功劳论大小。
然而在军功之后,还有一个不得碰的铁律,那便是——不要试图挑战他的权威。
有异议,可以提出来;但如果是带着私心的质疑,不管对方是谁,云鹳都不会手软。
轻则被废,重则丧命;一旦越界,不论大小、不论过往之功绩,他必定严惩。
私下里的平和、让云族的将军们不会过分畏惧他,公事上的不徇私情,又让人们敬着他。
在各种覆车之戒、以及一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云族的将军们,逐渐摸清了云鹳的行事风格。
——私下里绝对的随性,正事上绝对的认真。看似闲云野鹤,实则一心于世。
是故,那些瞧上去整日都不着调的云族将军们,也只敢在私事上胡来。
云鹳笑了,笑的很轻、很短;然而云蓬的心,却陡然紧了紧。
云蓬忽然间有些拿不准、替漆行厉感到憋屈这事儿,到底是算私事、还是正事了。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纵使是为了缓和气氛的酒后之言,也有可能被人拿住把柄。
面对孟爽这个外人,他们确实失言了。
意味不明的笑声激起了一层又一层波澜,云鹳略显懒散、带着笑意的眼眸之中、赫然夹杂着一抹刺骨的寒凉。
云蓬看清了云鹳眼中的冷,抿了抿唇,当即站了起来。
“酒后失言、酒后失言。”云蓬随意地朝着梦见你拱了拱手,笑着说道。
“都是性情中人,刚才那些话、孟爽兄弟你别往心里去。”
画爽心里不屑,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半分。
他将手里夹菜的筷子丢在小案上,忙不迭站起身、对着云蓬鞠躬作揖、连道了两声“岂敢”。
手肘支在倚几上,云鹳以拳撑头,整个人都向左歪着,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了局促不安地画爽身上。
“他们道歉,你受着就是。说错话的人又不是你,你紧张什么?”
画爽闻言、忙对云鹳鞠了一躬;然而还没等他应些什么,耳边便传来了云鹳略显淡薄的声音:
“下去罢。”
云鹳突然赶人,让画爽有些猝不及防,不过他却并没有觉得过于意外。
毕竟自从认识这位云族大将军开始,他的态度就总是若即若离、让人琢磨不透。
“那小人就——”画爽说着,对着云鹳又作了一揖,转身欲走。
然而还没等画爽走出三步,背后那道慵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孟爽留下,其余人......”
云鹳将底下坐着的云族将军们挨个扫了一眼,漫不经心道:“回自己营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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