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行尸走肉一般回到酒坊,正站在门外整理表情,身后却传来脆生生一声:“姐姐,你不回家去,在这里做什么?”
青豆站在她身后,一副聪慧学童的模样。
青枝想起自己刚穿越来时,每天想家难受抹泪,吃不饱上山挖野菜,要不是青豆每天在村口等着,日子真没盼头。
她努力笑了笑:“马上就回,今日先生教了什么?”
“今日开始读《中庸》。”
“青豆真出息了!”
姐弟一同进门,青枝烧饭时,青豆一直在旁帮忙,平日他回家只管看书写字,不用做这些的。
青枝隐隐觉得这个早慧的小孩看出了自己心事,用这种方式安慰自己。
她决定不再多想律子川的事情。
这晚酒坊的晚饭格外丰盛,众人吃得很尽兴,都问青枝怎么不吃,她只说做的时候闻着已饱了,吃不下。
她不想这样孤独地承担重负,第二天找到柳依依,说了朱芊芊那一番话。
柳依依皱眉想了半日,决然道:“这朱芊芊说的未必是真话,也许律子川有什么不得不走地急事,留下讯息,她没转告你。”
“再要紧的事,也可以先来找我说一句再走吧。”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刚刚那样说,只是想安慰你。”
“……,你也觉得他变了心?”
柳依依没好气地瞪了青枝一眼:“不然呢?只要是个男的,就会变心!”
青枝想了想,弱弱道:“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毕竟关系到他父亲的事情。
“你还要给他找借口?!”
“好吧好吧,不找了。”
青枝老老实实坐在柳依依身边,听她给自己讲在勾栏时经过、见过的往事,总结成一句话就是: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青枝,你好好考虑考虑金管家那个建议,你酒坊生意自有信得过的人照看着,柯托山羊毛生意横竖赚的不多,便宜王进宝,让他接手算了!你去梁州,依附庾府做生意才是正经事!男人靠不住啊妹妹,前途才是要紧!”
律家小院,厨房中,丫头们都被赶了出去,易叔仔细地用滚水蒸汽熏润信封,又用尖刀小心挑开封口,拿出了厚厚一封信。
朱芊芊伸手想要接过:“易叔,我看看子川哥哥给那女人写的什么。”
易叔摇摇头,将信扔到灶中烧了:“看人私信,不是君子之行。”
朱芊芊心中暗想那你还换人信件?
易叔瞄了她一眼,解释似的道:“我这样做,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叹息一声:“唉!律将军当年治家何其严谨!这样不贤的儿媳,不论如何也不会让她进门的!”
说完好似下定决心,狠狠将什么物事放入信封。
朱芊芊笑道:“亏得子川哥哥小心,害怕这物事在蕃国丢了不好了,特意托付您保管着。”
松液酒坊。
后院都是两人回忆,青枝颇觉待不住,这几日总在前面店铺守着。
松液酒主要的买家是丽春院等几家勾栏大户,店铺冷冷清清,青枝低头坐着,仍在想那日柳依依的话,又想起金管家风度,觉得庾家肯定特别有钱。
面前一道黑影,客人来了?
青枝立即换上职业微笑,抬头见到是易叔,愣了一愣,正要打听律子川消息,易叔已先开口:“律公子托我将这给你。”
递过来一个信封。
青枝接过来,果然见到信封上写着自己的姓,字迹正是律子川的,她常坐在他身边看他写账,喜欢他字迹苍劲俊秀,一眼就能认出。
等了这么久,总算有了消息。
宋青枝心花怒放,顾不上责怪他这么久才有消息,接过信封,连连给易叔道谢。
心情好,觉得易叔今天脸上也和颜悦色似的。
易叔走后,她迫不及待撕开了封口。
一个字也没有,里面是她的庚帖。
这是什么意思?
青枝翻过来仔细看信封上那个‘宋’字,确凿是他的笔迹。
过了一分钟,才意识到自己委婉地被分手了。
这酸爽……
她紧紧攥着那庚帖,茫然走上街头。
走一步,拖一步,每一脚下去都好像有一只大手扯着心脏撕拉那样疼。
已是初夏时分,身上却传来阵阵寒意,青枝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这样觉得恐惧过,哪怕穿越前从来没有人爱她,她也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从不曾这样,觉得所有的光明和幸福再也不会降临。
律子川的爱好像神迹,乍然降临,带来那么大的幸福,怎么又这样乍然地离去?
青枝走到梓河边坐下,呆呆看着河面,慢慢开解自己。
她穿越前已经非常习惯安慰自己,是自我安慰界的一把好手。
其实从一开始律子川说愿意娶她,她就一直在等待被甩掉的一天,他今天果然甩了她,感觉是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让人放心了。
再说了,律子川至少没有图谋她的半套房子嘛!
那么帅!活儿又好,其实是青枝占了便宜才是!
啊啊啊说起来被甩是好事呢!眼泪不要流了啊喂!
旁边一个卖黑芝麻糖的阿婆见这个清丽少女对着河边流眼泪,脸上的表情让人心疼,她平日最是吝啬的,连亲孙子也不太舍得将芝麻糖给他,想留着卖钱,今日却情不自禁递了一小块给那少女:“孩子,你吃块糖吧。什么事情值得这么伤心啊?天还没塌呢!”
青枝安慰自己半天,这个阿婆的小小善意却让她全面崩盘,放声大哭起来。
松液酒坊,晚饭已经好了,陈氏一边低声抱怨“臭丫头不懂事!要吃饭了跑出去做什么?”一边频频在门口张望,担心女儿。
还好就在她思考要不要发动众人出去寻人时,青枝回来了。
“你眼睛怎么了?!”
“去河边,风吹了沙子进去。”
“……还不快进来吃饭!”
青枝进门吃了两碗饭,陈氏一开始有些担心眼睛红肿是哭的,见女儿胃口好,脸上也平和,这才放心下来。
吃完晚饭,青枝走到陈氏房中,将金管家邀请她去梁州帮着做羊毛生意之事告诉了母亲,又将庾府的声势大大渲染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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