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过,澜泱的外袍被吹得猎猎作响,眉眼也落了些冷意,她叹了一口气道:“折腾了这么久,没想到宜妃的地位丝毫未动。”
宛姝偏过头望着澜泱,同样忧心道:“是啊,未曾想到陛下竟不彻查此事。”
澜泱幽幽道:“谋划了这么久,就是想让宜妃地位不复从前。若只是为了惩罚一个宫女,我打发她走也就是了,何苦闹到陛下跟前。”
潇月紧了紧自己的外袍,开口道:“陛下如此做,怕也是有自己的道理。只是今日之事也不算全是坏处,至少瑾贵妃是帮着我们的。况且陛下处置了紫瑶,也知道了姐姐的委屈,想来以后也会稍作弥补。”
阳光照映在澜泱的脸庞上,更显得她的神色复杂,“也是,也让宜妃知晓些,以后别再存了这些个害人的心思。”
“姐姐近日身子调理得如何了?”宛姝浅浅一笑,“之前负责照料我腿伤的江太医,医术很是高明,若是不理想我便举荐给姐姐。”
澜泱一筹莫展,哀怨道:“都是命罢了。经此一事,我也算是明白了,能在宫中活下去是多么难。只求保住自己和家人性命就是了,子嗣之上不强求。”
宛姝与潇月对视一眼,便知晓澜泱在此事上还是有些心结,便不再提起,转移了话题向御花园走去。
坤宁宫内。
宜妃正规规矩矩地跪在正殿内,容浔的目光似刀子般,恨不得在她身上千刀万剐。
“方才不提及你,只发落了紫瑶,是想留给你些面子。”容浔的声音冷冷的,目光幽深,仿佛有暴风雨在暗涌积蓄,叫人胆战心惊,“你是在府邸里就陪着朕的人,入了宫也将你封为妃位,想来你在后宫的这些年,不少人都臣服于你吧?朕也不想当众驳了你的威信。”
宜妃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每句话都踩在了宜妃的心尖上,将脆弱的心脏践踏蹂躏。她定了定神,恭敬道:“臣妾多谢陛下如此为臣妾着想,臣妾当真是感激不尽。”
“青禾。”容浔打断了宜妃的话,“你陪着朕这些年,知道朕从不喜欢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也不把这些无用功当作是诚意。趁朕还有耐心,你最好实话实说。”
宜妃哽咽着,从未想到自己与容浔之间,有一天竟会到了这种地步。她强忍住眼泪,呜咽道:“陛下想问的,臣妾只能说臣妾没有。臣妾对陛下的情意昭然若揭,又怎会在陛下面前耍这些把戏呢?”
容浔冷眼凝视着人,“你既说是把戏,那朕便能够看得清楚,你入宫多年,所作所为朕不是不知道。只是此次墨嫔之事,你当真是过分至极!你是当朕看不清这后宫之乱,还是把朕当傻子耍!”
宜妃心中一震,身躯微微颤抖,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地落了下来,“原来陛下也知晓臣妾已是入宫多年...臣妾自十五岁起被指给了陛下,陪在陛下身边,粗略算算也有十年了,可这十年光景中,臣妾只为陛下生下过大皇子,可不出满月便就夭折了,让臣妾怎能不恨!”
文锦死死盯着宜妃,眼底是刻骨的怨毒,“当年大皇子身子孱弱,未能尽他的孝道。可墨嫔又何尝不无辜?你自己的孩子没了,便要让后宫众人陪你一同吗?”
宜妃的双眸瞬间变得猩红,似是集结了世间一切的怨念,她将目光投向容浔,冷笑道:“陛下又何曾明白过臣妾心中的苦?当年在王府,皇后娘娘是王妃,自然不会有人将她如何。可瑾贵妃与臣妾同为侧夫人,陛下又岂知瑾贵妃是如何对待的臣妾?”
容浔沉默片刻,开口问道:“瑾贵妃当年腹中之子,是不是也是你做的?”
容浔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佛将宜妃的思绪拉回到了那个时候,只听她笑了两声,怒道,“是臣妾,臣妾当年与她同为侧夫人,可事事皆在她之下,让臣妾如何能忍耐?至于墨嫔,她也只能自叹倒霉,紫瑶是从芙蓉宫分配出去的,内务府将她拨到了凝香阁而已。臣妾没有想要蓄意害她,只是想着...若能少一个人有身孕,再少一个...是不是臣妾的机会,就能多些?”话毕,宜妃的眼神隐忍又克制,眼睛已经变得通红。
容浔看着她,那双温润的眼睛,此时此刻已满是嫌弃,“你做出如此多的恶事,却依旧在为自己找理由,若璟莘还在,朕怎能放心让你抚养?”
宜妃那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臣妾再不堪,却也是大皇子的母亲。他去了,臣妾活在宫中又有什么意思...”
容浔眉心微动,缓缓开口,“你若寻死,朕也可成全你。”
文锦一惊,连忙起身,“陛下三思,宜妃到底生育过大皇子,在宫中多年,还请陛下留她一条性命。”
“是吗?”容浔微微后仰,唇角挂着一抹笑意,“朕竟不知皇后何时变得如此大度了。”
文锦怔在原地,只觉得危险气息萦绕在身边,此刻容浔的笑声也显得冷讽寒瑟,“臣妾...臣妾一直如此。身为皇后,定要心系后宫。”
容浔不再回答,似乎不愿在宜妃面前提及过多关于文锦的事情,于是目光又重新放到了宜妃身上,幽幽道:“朕不杀你,只是你做出这等事情,朕便罚你每日请安过后便去金銮殿为璟莘和瑾贵妃未出世的孩子诵经祈福,而后朕要你三日便就做一次糖蒸酥酪,亲自送到颐华宫去,并服侍墨嫔吃完,再在凤仪宫正殿门口跪满一个时辰。”
宜妃闭上双眼,滔天的情绪似乎要将她淹没,“原来陛下恨极了臣妾,陛下要臣妾做的这些,莫不如杀了臣妾!”
容浔不以为意,他脸色低沉,声音像淬了冰般,“人前人后,你还是尊贵无比的宜妃。既要享受这份尊荣,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话落,宜妃只觉眼前一黑,像是头顶落下的惊雷一般,瘫倒在正殿内。容浔唤过李安衡,“找人将宜妃抬回芙蓉宫,让文竹挑选两个信得过的人去伺候,待宜妃醒来,便看着她去金銮殿,一刻也不得耽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