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堆皮肤黝黑,一寸短发,右眼呆滞,左眼凌厉。
装束和石榴相似,垫肩麻布夹袄绛紫色,肩膀耸起,左肩后一截缠着皮绳的刀柄,宽松裤子,带裂纹的皮带,绑腿捆着裤脚,鞋子是用绳子和皮革编织的,露着黑黑的脚趾——差评!
只有那把兵器算是加分项。
行者如果都这副装备,我可得好好研究怎么在如此有限的条件下打扮好自己。
石榴头也不回,笑嘻嘻地说:“你来晚了,这几口果子我吃定了。”说完麻利地把果肉塞进嘴里,张口一笑,满嘴的白色和棕色。
他搓搓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葫芦瓶,拧掉塞子,呲溜抿了一口。
占堆戛过看着狄小七,“你是?”
石榴抢着说:“狄小七,D Seven,只用两天就找到了云渊之子,还成功带过来,怎么样?想不到吧。”
他得意地等着占堆的反应,没反应,不免略显尴尬,“今天天气不错,是个好日子,是八月还是九月,哪一天?”
“九月第一天,未时。”
“奇怪,我们的一天好比那里短。也不奇怪,通行语里的‘同时性’这个词绝对是从地球引进的。‘时间如逝水,河流会拐弯儿,时间也会。’以前听这句话不知所云,现在想想自有道理。”
占堆没理会石榴,一直看着狄小七,神色说不上来是好奇还是防备。
她冲他点头,把嘴角向上挤了挤,希望挤出的鹅卵石一样的几块肌肉能组合成一副不太难看的笑容。
对方也点头,“我是占堆,大家都叫我占堆戛过,就是‘瞎子占堆’的意思,因为这只眼睛里有一块碎石遮住了瞳孔。”他指指右眼。
石榴过去捶了占堆的胸口一下,这个动作要想显得老练而亲近并不容易,他矮了一大截。
占堆无可奈何,石榴递过去他的小葫芦,被他推了回去。
石榴乐呵呵地也不在意,拉着他走过来。
“看他的个头,货真价实的高——僧!现在你在Zera有了第二个熟人。”
狄小七向前一步。
这可是在这个世界迈出的第一步,用于礼貌的问候。
她伸出手,占堆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来。
还没等握紧,占堆叫了一声,急速甩开,后退一大步。
她和石榴都被吓了一跳,只见占堆举起了自己的手掌翻过来、正过去地看,几乎贴到了那只左眼上。
他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根部套着一副三连环的戒指,手背那面凸起黑铁的扁锥,手心这面光线流动,指环上镶着三颗黄玉。
石榴凑过去,“怎么了?”
“犯邪!这家伙烫了我一下。不,是我的手盔烫了我一下。邪门!”
石榴去拉他的手,也要看,“没事吧。”
占堆的手背到身后,又恢复原来那副样子。
石榴老大没趣,飞起一脚把核桃踢得四散,拔腿就走。
占堆不理他,也不招呼狄小七,朝对面的高坡走去。
狄小七把核桃一个个捡起来,装进了校服口袋。
人在他乡别浪费,这是地球人的素质,何况这么大个儿的核桃还是第一次见到。
石榴走了十几步才回头,挤着脸孔笑了笑,想给走近的占堆说句什么玩笑话,可占堆径直走过去,好像没他这个人。
石榴僵硬,一直到狄小七走到他身边,反射弧才到达终点。
他叉腰,指着占堆的背影,大声咋呼:“好你个占堆?就这么对待客人?幸亏是我,要是换了多吉,得取消了你守望谷地的资格!”
石榴气呼呼地和狄小七并肩向前,看样子忘了要在路上讲讲Zera、讲讲玄机方的事了。
“你怎么喝上酒了?”狄小七问。
“一会儿树林子里潮湿烟瘴的,先暖一暖,也解解乏,这一圈转得我饱受风霜之苦。”石榴作势往怀里掏摸,“你要不要来两口?Blackthorn Geneva,黯荆金酒。”
“我不会。你怎么这么小就开始喝酒?”
“一言难尽。”石榴晃晃脑袋,“唉,看起来我确实比你大不了多少。”
嗯,又是时间的问题。她低声问:“他的戒指上镶的是晶石吗?”
“南诏琥珀,一种石化的结晶性树脂。磷光琥珀和某些晶石有相同的磷光余辉,它能存储光照的能量,能在黑暗的地方发光,只是余辉的波长比吸收的光要长一些。”
“刚才怎么回事?”
石榴立刻义愤填膺地指点占堆的背影,“今天赶上了这副臭脸当值!他有两张脸轮流值班,头几天那张脸还好好的,过几天就换成这副找不着左的……”
“我是说戒指……”
“呃,手盔啊,”石榴泄气,“说不太清,可能是你刚刚逆光过来,电声耦合激发了它的余辉,按说能量有限,他不至于大呼小叫。”
“我睡了多久?”
“如果你问的是逆光的时间,人人都说就在一瞬间,我不知道一瞬间是多长,醒了恢复过来却得一阵子。我比你醒得早,你躺在那里的空儿,我走了一百步左右。如果是地球问你离开了多久,就不好回答了,逆光+/-时间差,得等你哪天回到地球才知道答案。
“问这个问题得找到一个相同的参照系。从生物体的角度看——我在想你说的那个‘生物钟’概念——这里的时间流速可能快一些,人老得却慢。头疼。前辈的经验是在这里能活个更大的岁数。”
说到这儿,煞有介事的石榴现身,“从这个问题开始,建议你从Samsara的时间里跳出来,然后把Zera的时间看成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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