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折翅的小马提醒了他,得给蘸火带走那个有标志的眉带。
回到木屋,骊珠开始收拾,卷起该卷起的,盖上该盖上的,登上阁楼之后,他仔细观察了那些脚印,然后把散落的杂物轻轻地收起来。
灰尘还是会飞,但很轻柔。
他从少年的衣物里挑了双合脚的靴子,靴子的手工很巧,靴筒里的边鞘可以插进一把匕首,还有一件墨绿的马甲,一套厚棉衣和一条羊毛内衬的皮裤子,虽然旧了,可以替换被恶狗撕破的衣服。
他的缝补工夫还不能和犬牙匹敌。
各处再检视一遍,他把剩余的食品全部收入一个袋子,把大门关好。雪峰下的门都没有锁,他在门环上系了根棉线。
这时他听到仓库那边有水声,停顿了几乎感不到的一瞬,他挺起胸膛朝那边走去。
他拎着两个袋子站在门口。仓库的光剑不明,水缸在最暗的角落,那里传来嘶哑怨恨的声音。
“你还想怎样?”
听到是艾瑞克,骊珠没别的情绪,反而向前走了几步。他就要离开,对即将远行的人而言,过去被赋予了新的味道。
他平静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艾瑞克愣了一下,“我……无处可去!都在找我,好像多大个事儿!我得心静两天。”然后他散了架一样坐下去,垂头丧气,头发耷拉下来,“弄不好我会被他送到伐木场去,他一直想让我到那鬼地方去服苦役。”
“你母亲不会同意。”
艾瑞克冷笑,“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离开这个鬼地方。都没意思!就这命!”
“你该回家,今晚的聚会你不该缺席。该怎样就怎样,赵骥常说得认命。”
艾瑞克恨恨地说:“认他自己的命去!活着就是命!”然后他压低声音,“昨天是有点儿过头……”
“是个意外,反正都没事。”骊珠打断了艾瑞克,为节省时间可以直言不讳,“你误会了艾瑞克,关于艾玛。”
“切!与她无关!”艾瑞克重重地拍打着腿上的灰尘,“我就是好奇。”
“那些东西?”骊珠心念一动,把搁架上的眉带取下来。“你看,这是芬奇曼家的族徽。双剑飞马芬奇曼,欧殿希波斯之子攀哥是双河草原的牧云者后裔。这里有很多秘密。”
艾瑞克站起来,看着飞马。
“你是说?”
“不解释了。我就要离开了,艾瑞克,我要保守秘密。我并不怪你。”骊珠觉得脸颊有些发热。
“博士知道吗?”
“知道。但我们没谈过。”
“双剑飞马,牧云者的后人竟是真的。你要去哪儿?”
骊珠沉吟了一下,“你不愿去的地方。”
艾瑞克看看他手里的袋子,“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就要去伐木场追随铁木了,我猜得出,你会得到博士和胖子给你的保荐。谢谢你相信我,哼,我想了半天没想起他什么时候相信过我。”
“信任是自己赢得的,不是别人赠予的。我得走了,祝你好运艾瑞克。”
骊珠把食品袋子留下,把眉带和颊革收拾起来转身离开。
“你才好运!”艾瑞克用鞋跟狠狠地敲着水缸,“一个机师的无聊孩子不会有什么好运!能耐了也顶多是个机师,祈求的好运不过是能够联通机械之心,能和一根钢锯一样规规矩矩地磨一辈子牙。”
艾瑞克是另一个艾瑞克,骊珠想,我也不是昨天的那小子了。
他能感觉到内心的平静。
他的平静甚至让瑟尔神色惊异。
他打理好黑马回到室内,瑟尔几次欲言又止,终于把他拉到桌子旁边坐下,告诉他关于出行的计划。
他神色平静。当瑟尔问他是否选择去往伐木场,他毫不犹豫地点头。而那些所谓的秘密在瑟尔这里早已不是秘密,他也释然。他不再为它感到担惊受怕,是老芬奇一直保护着它,逝者已矣,新的一天已彻底不同,今天是第二天。
瑟尔复述了立遗嘱那几天他和老芬奇的谈话。老芬奇说,我遇到他的时候,那孩子是一张白纸,最先着墨的是恐惧。他什么都不记得。如果据实上报,那孩子会被镇卫送到哪儿?灰墟?当然不行,那不是人呆的地方;灰松堡?也不行,戍卫都一个鼻孔出气;五月堡?让一帮世家子弟决定那小子的命运?送给药师那个怪物?不行!瑟尔和老芬奇的意见一致。
“那次交谈,就算是老家伙把你小子托给了香椽和胖子。这年头,保护一个秘密不容易。上一个监护人做得不错,我本以为我也能。可是没办法,这么快你就要离开这儿了——都因为可恨的秩序!
“镇卫那里你不用担心,我会过去安顿,他们的心思不在你身上……
“按你们的路线,大概两天就能到达目的地,路上小心。到了地方,和铁木在一起你会很安全……
“你小子寡言,能省去不少麻烦,但你会吃点儿苦头,对男孩儿来说那没什么,有些苦早晚要吃……
“我还能为你做点儿什么?不能。在那个地方你只能靠你自己。不过,你知道,我就呆在这儿,你能找到我。”
其实,瑟尔给他准备的比他自己想的还要周全,一副褡裢塞得满满当当。
“瞧,‘香椽全套’!”
骊珠想对瑟尔说几句得体的话,还有那些犹豫着没说的,比如贼的事;也想问瑟尔要不要更新行牒,他把它收进了行李,正规来说它已是一张废纸;他还想问瑟尔,如果伐木场待不下去又不能回来该怎么办……可是,所有的话到了嘴边都被咽了下去。
瑟尔扶着他的肩膀说:“你是个好伙计,你走了是香椽的损失。瞧今天,我自己可忙不过来。我得重新招人了,也许一个木匠之子或一个寡妇是合适的人选。”瑟尔的口气严肃,但是使了个调皮的眼色。
如果是那个坏脾气的女人,香椽的夜晚一定会火爆十倍,骊珠笑了。
“但是,毫无疑问,他们做不到和你一样好。”
瑟尔没再揉他的头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吹着口哨去后厨忙活。
骊珠没在那儿坐着,他跟进去帮忙。在口哨和叮叮当当的声响里,他想,这就算和瑟尔也告别过了。对他的第二个个监护人,他也没说一句话。
贼的事不必说了,如果那个贼够机警,就会跟着他离开。
他们明天一早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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