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风声比以往要响得多.按赵骥的话说,那是风婆子的口哨,雪季乐章的前奏。
骊珠给蘸火整备鞍鞯,眉带和颊革也都重新装配好。
他的行李不多,弓箭、双剑和矛,裹着熊皮的毡卷,以及一个皮袋,装了几件从木屋里收拾出来的合身衣物。
他牵着马离开,没有回头。
不知道瑟尔和老费的窗口有没有送别的注视。如果有,如果没有,他的心情都只会更加黯淡。本来以为已经为新的旅程做好了所有预备,启程之后却发觉自己浑浑噩噩的,前方的一切出乎他的经验,而他对那种未知并无探索的激情。
他木然前行,让蘸火的步子尽量保持得轻松,舒缓的马蹄声被风声掩藏。
一个木匠的妻子从窨井回来,提着收拾好的马桶,看见他之后加快步子拐进一条巷子。那不是她回家的路。
他的心情更加灰暗,经过每栋木屋的时候他都忍着不去观察那些窗户。他觉得那里面有各种眼神在看着他,晨起的窃窃私语在议论他: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到底是离开雪峰下了,他终归是个异乡人。
踏上驿道之后他上马,蘸火小跑而去。曾经的守林人在杉林里建有一间树屋,如今废弃了,他们要在那里会和。旅程一共七个人,他已经设想过见到每个人会是什么情境。
没有意外,根特点头回复他的问候时眼神是漠然的,木匠不会喜欢这个杀死他爱犬、惊吓他女儿的少年,即便昨晚拦住他的时候那种长辈的姿态很自然,但他们之间没有亲近感。
戎装的年轻人笑着冲他点头,诺伊.思博陵(Noe.Sperling),昨晚他跟着根特出去,没再露面。也许,他们要确认旸谷人已经离开,栖木者家的女士的话语未必可信,至少骊珠这么认为。
诺伊有双友善的蓝眼睛,唇上颌下还是细细的绒毛,金发披在肩上,臂弯里抱着橙色簪缨的头盔,棕色的皮甲,棕色貂皮边的短披风,掌宽的剑带上插着匕首,挂着红铜吞口的剑鞘,那把剑有五尺长。
河曲的陆寒带着宿醉未醒的邋遢,蓬乱的灰发在脑后挽了一个短髻,一张脸却刮得干净,连眉毛都修剪过。
陆寒的眼睛里有丝好奇,“一把长矛和一副强弓?没看出来啊小伙子,我们这一程就靠你了。”
河曲汉子可能不记得头天晚上自己说过的话,他受伤后喝酒,抽了老费的烟草,他头脑不会很清楚,当时那双眼睛里只有酒,心里只有往事。
陆寒接着说:“昨天你睡得早,没见到新房客,一位高贵的女士。但你肯定看到那辆马车了,那是栖木者的马车,如果趴下瞅瞅,你可以看见车厢底还有两个备轮,是辆适合多种地况的机械马车。”
他果然忘了——还是称呼他“陆寒”吧,“韩六哥”是他隐藏的秘密。
陆寒瞪着眼,表情夸张,“在五月堡也已经好久没见过栖木者的踪迹了,居然在这地方见到,但愿与我们的行程无关。我没看到他们的辕马,让我大胆地猜一下:机械附体马!”
机械马?早晨他没注意到马厩里还有其他的马匹。骑士依然微笑着,没反驳陆寒的说法,根特的表情也很平静。
他们刚才一定谈论过这事儿。
商贩接着提到了蘸火。
“我一早起来,脑袋还泡在胖子的美酒里,不过滋味儿远没昨晚好受。我没找到她们的马,但顺便喂过了你这匹黑马。它好像不是很饿,你照料得很好。”
蘸火只是不信任陌生人。
骊珠说:“它早晨习惯吃个苹果。”
“嚯,是匹好马,年齿渐增就会懂得生活。”
陆寒没提别的,比如晶霖塔人、昔蜓、旸谷人的袭击,他话多,其实却是个谨言的人。
修士西蒙斯在一匹花马的旁边低垂着脑袋,嘴唇还是颤动着,那里一定憋着想大声释放的思想。他的罩袍里鼓鼓囊囊的,估计又添了皮棉。作为初来乍到的异乡人,没人愿意听年轻的修士布道,他走门串户地拜访,大家都以礼相待,但从不和他讨论信仰。雪峰下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大家各有各的神祗,且相安无事。骊珠觉得这个腼腆的青年很不容易,他的徒劳尽职甚至有些可怜。
赵骥带着艾瑞克到得最晚。机师之子精心打扮过,一身干净利落的皮革短打,披着皮袍。骊珠和艾瑞克相互点头示意。
他打量了一圈。
七个人,有三个是旸谷后人的相貌,他、赵骥,还有陆寒。
诺伊.思博陵和蒂姆.西蒙斯是金发蓝眼睛,根特是红棕发质。
和他们不同,艾瑞克的眼睛也是黑色的,却继承了罗霍博士的冰原体貌,有一头灰金色头发。
大人们简单对了一下意见,诺伊一直没插言。
现在看得清了,诺伊的语气虽然老成,看年龄也就顶多算半个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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