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Zera和地球两处的记忆模式好像也有些不同，我经常做梦也在学习。”
“哈，那是因为Zera和地球电磁环境的差异，与记忆模式无关。
梦大多发生在快速眼动睡眠阶段，从神经元联结的意义上分析，这个状态下地球人类的脑活动与日常相比差异很大，联系机制在此弱化，因此梦如幻境。Zera人梦里的晶元活动与日常差异不大，大脑的相关功能区都在正常工作，因此梦是清晰的，把潜在的愿望组合成外显的影像，大脑的理解机制给这种幻影赋予了含义。
从化学意义上分析它，在Zera的梦里，去甲肾上腺素和5-HT5的释放水平比地球要高，对信息传递和加工的有效性影响不大，因此Zera的梦比地球的梦显得逻辑性更强一些，也更容易被记住。
哦，这么说的话，也可以说成是两处的记忆模式不同，不过要小心，不要把梦境当真。”
“把梦和现实搞混了可是一件麻烦事。”狄小七煞有介事地点头。
“睡眠状态下的大脑运行机制还是个谜。我还没弄明白被催眠者的意识状态是否一种无意识的弱控制状态，因为被催眠的人遗忘了‘催眠’这个事件，而且常常失去痛感。我想那是一种阻断效应，意识控制和那部分记忆被分隔开了，也就是说前额皮层的运行受到了干扰，同样，这种干扰似乎也能够唤醒一些本来被淡忘的记忆。”
“与时间无关的记忆似乎更容易被唤醒。”
“未被证实，仅凭想象。如果我们继续讨论睡眠的问题，今天上午你恐怕就别干别的了。”
尽管讲得很开心，听得也很开心，何曼提的醒是对的。
不过，去不去神殿、选不选一件新的武器好像并不那么重要了。
“好，我还得找时间向您请教睡眠的事，我感觉睡眠和遗忘也有关系。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可现在我要去沉香阁了。”
“做什么？”
“为了挑一件武器，真没意思。”
“不，神殿很有意思，你能在那儿观看记忆。”
“啊？”
“我来自云顶旸谷，那里的技术通常都是商业化的，而在其他悬河大陆，只有长老和联盟书记官才有权力处理记忆。神殿对信仰者是高不可攀的圣坛，而那里存放的最重要的资源不是圣像，也不是兵器，而是记忆。
珀迟曼是小香巴拉的长老，他带你去神殿，最要紧的事肯定与记忆有关。他让你来找我，目的就是让你更明白一些，毕竟他是你的接引使者。”
“有可能。神殿里有晶像吗？书上说，某些记忆只能保存在晶像里。”
“只有绿地冰原的联盟总部才有权释放晶像记忆，其他各个悬河流传的都是复制品。”
“我能从记忆里得到什么？”
“任何在Zera和Samsara流逝的记忆都可以在晶像找到线索，还有，得到对时间的更诡异的认识。Zera的三维结构显示它应该有个边界，那么时间就应该有一个起点和一个终点，可Zera没有在过去或者现在突然崩溃，我们把时间作为重要一维加进来，它只能是一个循环。
在大尺度循环的时间，宇宙生灭周而复始；在小尺度循环的时间，会让我们的生命延长。其中一个例子就是晶像，在那里时间接近静止，行者称之为晶像的时间锁。因此晶像里的记忆可以不被遗忘，它始终在那儿，而且不是被存储的，而是正在发生的。”
“那不可能。如果时间静止，我刚才说过什么和我下一句说什么都不会出现，我只能现在这样。”
“这也是地球思维难以理解的一部分。你可以想象时间是虚的，晶像记忆在虚时间里发生，它与人、与其他时间刻度都不相关。”
难以想象！
石榴也说过“虚时间”这样的话，看来这种观点有一定的市场。
她夸张地表示惊异：“那就怪了！”
“所以说那是‘诡异’的，你能体验，无疑令人羡慕，至少我很羡慕。说不定，你能在信仰者的密室看到来自无关的M.M.，她只在泽尔美嗄之桥的记忆里出现。那是Zera与NAR之间的唯一通道。”
“我听过这个名字。是个人还是个机器？”
“不知道。M.M.先于智慧存在，她到底是人还是机器，是程序或者直接就是造物的上帝，人们对此意见不一。这个名字存在已久，但至少在几千纪之前她肯定不是以这个面目出现，因为那时候还没有字母和数字，也没有通行者能够来到Zera与她沟通。她先于行者存在于Zera，后来可能是在禀赋名录面世的那个事件当中才有了这个名字。*①”
“您怎么看？”
“我愿意称呼她Memo，因为我对记忆感兴趣。记忆是人类和机器之间的裂缝，也是人类和神明之间的鸿沟。因为时间。”
“您去过神殿？”
“没有，只有行者和智者才能和僧侣打交道。药师不会和僧侣分享任何一个屋顶。”
“那么您为什么也不是智者协会的成员呢？您是个学者。”
“世俗和宗教之间的契约有一个最古怪的产物，就是智者。最早的祭祀家族就是智者的家族，后来，家族之中的精英编撰了宗教经典，有些人还成为PHD.、DR.，再后来，他们在科学和宗教之间做了一个妥协，因为科学可以代替神话让人类改变生活，但无法为人类提供道德规范，只有把两者联合起来才能形成对世俗的权威。而真正的学者，是独立于这种权威的。长老也好，僧侣也好，他们忙他们的，我忙我的。”
“您并不喜欢柏迟曼先生。”
“谈不上，我们认识得太久。有时候老熟人也会变得陌生起来，和你交谈倒不单单是为了他。”
接过药师赠送她的小礼物，一个盛着几粒粉色药丸的鼻烟壶一样内画的玻璃瓶，狄小七真诚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的礼物，我不该空手来。”
“那几粒药丸是我的秘制，你要是再中了什么含沙的丝箭，哦，这可不是咒你，你可以含化一粒。”药师微笑着说。
“谢谢您，您给我讲的知识对我很有用处，您不是行者，也不是游学者，您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些知识？”
“买来的。”药师淡淡地回答，然后对她说：“有些人用金钱来衡量价值，在另一些人眼里，有用的知识应该分享，那才是它的价值。”
狄小七想了想，真诚地说：“我由衷地感谢。我也诚挚地希望，你能成为我的老朋友。”
“什么老朋友？”药师从眼镜框上面看她，眼珠子紧紧贴着眉毛。
“我有小朋友、大朋友，现在还缺老朋友。”
“哈哈，和我做朋友可不容易。”
“嗯，确实是这样。”狄小七愁眉苦脸地皱着眉做沉思状。
“你发什么愁？”
“我在想，还真难找出你的缺点来直言不讳地批评你。”
药师瘦小干瘪的胸膛里爆发出爽朗的大笑。
注：
*①M.M.，单从对这个名字的翻译就可以看出来意见的多样性，以地球人的语言来说，有人译为Monitor.M，有人译为Machinery.M.，还有虔诚者对她直呼Mama。而在物理学家们眼里，M可以有更多的、似乎更优秀的人择解释。威腾说：M在此可以代表魔术Magic、神秘Mystery或者膜Membrane，你喜欢什么就是什么。施瓦茨说：M或许可以代表矩阵Matrix。至于Mathematics、Material或者Matter等等，也是出于他们的系统。而像Mental这类词，来自那些相信人择原理的另一类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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