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儿出生之后,我不敢将他带回羽族,只能将他托付给我最好的人族朋友桐屿。桐屿住在东夷,离我们羽族聚居的云崖不算太远,每隔一段时间我便会去偷偷看看念儿。念儿生来便有双翼,啼哭之声更是与众不同。”
“桐屿背着血海干系,将念儿收下,藏在僻静之处,小心翼翼抚养,生怕引起旁人注意。谁知却因为我,终于还是被人发现,招来大祸——这灾祸背后更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
说到此处,青鸾停了停,再往下说似乎需要极大的勇气。蒙尹等人皆静静看着她,眼中满是期待,却谁也不忍心去催促。
停了好大一阵,青鸾深吸一口气,终于重新开口:“突然有一日,一个人来找我,要我替他办妥几件事情,许诺来日富贵,甚至可以登天为神。来人气势逼人,可我并不认识。我心中奇怪,正要拒绝,他却突然说出桐屿与念儿住址,要挟我说:如若我不帮他,他便将念儿送至色刚地中去做暗族的奴仆。与他交谈,才发现他早已在暗中关注并一直跟踪我,如今终于寻到念儿作为他的把柄。”
“什么人,竟有这么大口气,心肠又如此狠毒?”蒙尹心中气愤难平,忍不住发问。
青鸾默默看他一眼,接着往下说:“被他要挟,我心中亦是极度激愤,第一个想法便是将他偷偷杀死,让这秘密永远烂在他肚中。孰知此人除了心思缜密,修为还极高,我竟远非他的敌手。不过在我舍命相搏之下,他露出了一件宝物,我这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什么宝物?”蒙尹急急问道。
青鸾身躯颤抖了一下:“九天离火令!”
“九黎主?”蒙尹吃了一惊。
青鸾点了点头,脸上全是悔恨神色:“他要我做的事情,更是将我置于万劫不复之境。若我知道自己所做之事竟是如此罪恶滔天,便是拼死也不会去做……”
“他要你做的究竟何事?”
“第一件,告知西王母陷空山中现出异动。西王母最喜看我舞蹈,与我结下忘年之交。想是他早探知我深受西王母喜爱,有意借我之口提醒西王母。”
“此乃正当之事,有何不妥?莫非山中并无异动,他乃是欺骗西王母?”
“西王母素来谨慎,焉会那般容易被人诓骗?只是兹事体大,故而她亲自前往陷空山察看,这才发现我所言不虚。那黯在法阵之中,左冲右突,法阵似乎摇摇欲坠。只怕是那黯早与九黎主有过约定,故意做出那般模样。”青鸾叹了口气,“九黎主的目的,却是要西王母召集各族首领,他好趁机行事。”
“原来如此!那第二件呢?”蒙尹点头。
“第二件,往那青玉烧中加入一物。”
“何物?”
“他称之为逍遥倒。向我保证此物只会令饮酒之人沉醉,却并不会伤到饮酒之人的性命。那物亦甚是神奇,竟能变幻形态,附着在人身之上,飘散在空气之中,令人全无察觉,防不胜防。”
“青玉烧乃是轩辕国之珍宝,传闻饮后有诸般好处,一向只作为国礼向它族首领相赠。配方与酿制过程乃是轩辕王族不传之秘,必由王族成员亲自督造,层层盘查,法阵守护。负责酿造之人更是穷极一生之精力,于那稷康台中烧制而成。要往其中加入异物,这却谈何容易,你是如何办到?”蒙尹有几分好奇。
“我认识一人,那人正是轩辕王族成员,又与稷康台负责酿造青玉烧的老翁颇有些渊源。恰逢我族大阿爷亡故,大阿爷生前待我极好。我便骗那人说大阿爷有一遗愿,便是欲要亲口尝一尝那青玉烧。奈何这青玉烧乃是人族奇酿,三十年方能一成,他终身未能如愿。”
“如今奇酿新成,我欲亲自前往为他求上一小壶,去他坟头祭奠一番,亦算是报答他在世时之恩德。那人慨然允诺,并亲自带我进入台中,办成此事。我却趁机往新成的青玉烧中,混入了那逍遥倒。”
听她如此说,蒙尹点了点头:“若有王族作为内应,又有那能变幻形态的奇物,此事倒确有可能办到。”
说到此处,青鸾万分惋惜,长叹一声:“我不曾想到的却是,那人原本品性纯良,不过因为爱慕我的舞姿而一直追随在我左右,却因此事担了嫌疑,为轩辕王族不容。此后又为了寻出真相铤而走险,误入别人陷阱,听闻早已不在人世……”
又停了一停,青鸾继续往下说:“第三件,便是要我在瑶池为各族首领作镜舞之时,释放出灵镜虚空,协助他的人顺利盗取灵根并安全离开。”
“行至这一步,大错已经铸成。我却心存侥幸,只想着尽快结束内心折磨,带着念儿离开。也寄希望此事不会带来什么严重后果,谁知后果远远超出我的预期。”
“听闻当日轩辕王献上青玉烧,原为为那盛会助兴。谁知各族首领饮下之后,竟纷纷昏睡,以致灵根被窃。于是各族皆怀疑乃是西王母勾结轩辕王,为独霸那神族资源,而有意释放出黯,将其他敌对势力扫荡一空。你今日这一说,背后主使竟是九黎主,这却实在有些出人意料。”听到此处,蒙尹有些奇怪,“只是为何那九黎主自己又反被那黯吞噬,以致尸骨无存?”
青鸾摇了摇头:“我替他完成这数件事情,便想带着念儿离开。孰知他竟突然现身向我痛下杀手,我脸上这疤便是当时留下。若不是我有所准备,而他又急着赶往那陷空山,只怕我与念儿已经遭了他的毒手。”
阿昭与念尹听他们聊起这些旧事,并不熟悉,一时有些茫然。
“念儿,你可还记得,幼年时我们时常搬家?”青鸾看一眼念尹。
“嗯,孩儿记得。”念尹点头,“娘告诉过孩儿,搬家乃是为了保护孩儿不受别人欺负。”
“我被毁去容颜,掉落人族领地。此后便是黯祸爆发,我带着念儿东躲西藏,好容易活下命来。本以为岁月流逝,世事变迁,人们会将我们渐渐忘记,而我自己亦可以躲在虚幻的希望之中逃避来自内心的惩罚,等待念儿长大。谁知这过程,亦是痛苦无比。”
“六岁那年,念尹因为得罪当地一名无赖之子,竟被那大他四五岁的孩子从数丈高台掷下。念尹出于本能展开羽翼,这才侥幸活命。我为了杜绝后患,将那孩子舌头拔去,双手弄残。念尹十岁,被人欺负,念尹反抗,却被对方扒光衣服欲要吊打,看见他身后羽翼。我只能将那人推入池塘,活活溺死……”说到这些,青鸾神情扭曲,脸上疤痕血红,身躯颤抖,变得极为可怖可怜。
蒙尹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阿鸾,不曾想这十数年你过的竟是这样的生活——呵呵,与你相较,我所受的那些痛苦又算什么?”
“尹哥哥,”青鸾抬头看着蒙尹,“青鸾已是罪大恶极之人,不求饶恕,亦生无可恋,只求眼见我念儿长大成人,能够自保。我便可以说出当年的真相,自绝于人前,以谢天下。”
“娘,”念尹靠在母亲怀中,“你从来就不是恶人,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母亲!念儿如今已经长大,决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你。”
蒙尹抬手擦去青鸾脸上泪水:“阿鸾,你乃是被人所迫,才犯下大错。那真正的恶人乃是九黎主!是他制造黯祸,搅乱这浮墟世界,导致百万生灵涂炭。是他将我的阿鸾,伤害成了现在这般憔悴模样。这个畜生——若不是他十六年前已葬身陷空山中,我这便去寻他,定要为你讨个说法。”
青鸾轻轻推开蒙尹:“尹哥哥,今日能与你相遇,说出这在我心底埋藏了十数年的真心话,阿鸾已经心满意足,再不敢有半点奢求。你如今已是威震四方的蒙震君主,身份地位与当日螺黛海畔有了天渊之别,我只盼着假若哪日我有什么不测,你定要将念儿好好抚养,教他向上向善,日后替他母亲为这浮墟做些弥补。”
“娘亲,最可恨的是那什么狗屁规矩,凭什么像我这样的孩子便要被送至那不见天日的色刚地中,去为奴为婢,终身不能与亲人相见?若不是因为这规矩,娘亲又如何会受人挟制,又如何会走上如此一条道路?念尹又怎会没有父亲,终日受人欺负?!”
念尹咬牙发誓:“有朝一日,念尹定要改了这规矩,在这浮墟之上,为像我一样的孩子开出一方乐土。”
“好孩子,有志气!”青鸾眼中满是爱意,又摸了摸念尹的脑袋。
“阿鸾,不如你带着念尹随我回蒙震吧?”蒙尹拉起青鸾的手,“我归国之后,便向天下宣告:你青鸾,乃是我蒙尹明媒正娶的妻子,蒙震国的王后,此生不离不弃,至死不渝。若谁有异议,我便褪下这蒙震王的身份,以一个男人的姿态与他决斗,以生命来保护我挚爱的家人。”
青鸾看着蒙尹,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尹哥哥,得你这一句话,青鸾终身无憾了!青鸾如今已是半老残躯,容貌丑陋,如何能配得上王后这样一个尊贵的身份……”
蒙尹笑笑,将她打断:“在蒙尹心中,阿鸾永远是螺黛海中那踏花而行的翩翩仙子,从未改变,也永远不会改变!”
在场众人,一时皆为他这话动容。阿昭知道哥哥乃是专一之人,却远未想到他竟情深至此,心中感动,暗暗为他叫好。
“你此番来轩辕王城,所为何事?总不是专程来寻我们的吧?”青鸾却抹去泪水,突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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