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北邙山的那段记忆,陆雲参一直记得很清晰,他觉得可能是那只大黑狗的原因,这让他知晓即便他远离人群,也依旧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危险,但是他依旧记不起自己是谁。
但是在坟前喝的酩酊大醉的人,他记得更为深刻。
陆雲参见那人久久不离开,便靠坐在树后面百无聊赖的等着,因距离不远,那人说的话陆雲参全都听的见。
那人倚在墓碑旁喝完了一整壶的酒,醉言道:“师父说让我每年来此地看你,却不告诉我你是谁。”说着自嘲般的笑了一下,又道:“也是奇怪的很,我看到你的名字,竟也想不起你是谁!”
言毕深深叹了一口气:“只是...纵然你我不相识,为何我此刻...会这么难受?”
语气怅然,又是疑惑又是悲凉。
“陆雲参,你到底是谁?”最后他站起身仰天大喊。
倚靠的树后已经犯迷糊的陆雲参被这一声惊吼吓醒,为了不惹麻烦,他起身猫着腰悄声离开了,在离开的一瞬间他在心里疑惑道:“陆雲参?这个名字好熟悉!”
天色稍晚的时候,陆雲参再次返回这座坟前,看到上面的祭祀品依旧完好无损的摆放在那里,他欣喜若狂,急忙上前站在墓碑前潦草的行了几个礼,抓起盘子里的点心瓜果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一开始他站在坟前狂吃,后来直接坐在墓碑前喝起了酒,最后他也如那人一样倚靠在墓碑上,不过与那人不同的是,他靠在墓碑前手里举着的是鸡肉。
待他吃饱喝足,天色已经很晚了,远处能看到隐隐的鬼火在闪动,他开在墓碑上不舍的摸着肚子打着饱嗝,醉意浓浓的笑道:“这位兄弟,多谢款待!日后我给你扫墓,天天扫。”
说完翻起身,踩着酒后浓醉凌乱不堪的步子离开了。
旁人看到陆雲参身负长剑,知晓他是个习武之人,普通百姓看到后要是家里有什么需要武力解决的事情,就会上街找他帮忙,因此他兜里渐渐也积攒起来了一些银钱,虽然数量不多。
但是这些钱后来被一位江湖脚医骗的分文不剩,还让他的脸蒙上了一层假皮,那名江湖脚医扬言说能治好所有的顽疾,陆雲参拿出银钱请他帮助自己恢复记忆,脚医收了钱,从衣袋里拿出各类药膏和器具,不由分说的涂在了他的脸上。
“神医你这是作何?”
“刺激你的穴位,好让你记起前事!”
“为何不针灸?”
“针灸?针灸是什么?能与我这祖传的神药相比?!”
“.....我也不知,就是觉得你这药膏抹在脸上针刺般的疼!”
“这就对了!忍一忍很快便好了!”
陆雲参真的就忍了一下,再之后他就顶着一张肿胀的红脸回去了。
隔了几天后那脚医又出现在街上,陆雲参上前找他询问原因,为何自己还想不起前事,但脚医死不认账,说自己不认识陆雲参,那时候陆雲参依旧神志恍惚,有时候自己也分不清一件事情自己到底有没有做。
当脚医这样说的时候,他也半信半疑,但是伸手触到自己还未消肿的脸时,他便确信是脚医骗了他,于是二话不说将那脚医掀翻在地,砸了他的所有祖传家当后扬长而去。
文清禾听到这里,噗嗤笑出声,他是笑那脚医的无知,这种骗子真的是千百年来都不曾变过,她笑道:“那陆大哥,你的钱找回来没?”
陆雲参无奈笑出声,摇头道:“当时没想起来,即便想起来找钱,估计也找不出来半分。”
文清禾笑着回应:“那倒也是那倒也是!”
片刻之后又道:“那陆大哥脸上的假面是怎么回事?”
陆雲参:“也是那次之后,我的脸肿了很久,没钱寻医问药,便偷了一张面具自己胡乱黏在了脸上。”
霍义行思虑了一会儿,说道:“陆大哥,我记得我们最初相识时就是在少室山附近,当年你还说看着我很是眼熟呢!这么想来,您当时是觉得我与闵大哥相像吗?可当时闵大哥就在身侧.....”
陆雲参眉目微微蹙起:“我也不知,当时只是觉得霍兄弟身上的黑衣黑衫甚是扎眼,如今想想,在定州时,天行就酷爱穿黑衣,他说黑衣可让他感到踏实。”
听了这半天的故事,文清禾没有注意身旁的江艽,此时转头,发现他竟然浑身颤抖,额头的汗珠层层而起,她不知原因,但也不多问,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笑着向他示意不用怕。
随即对陆雲参说道:“陆大哥不介意的话,等这里的事情一结束,所我们一起去汴京,我们一起找心儿姑娘,如何?”
陆雲参突然红了眼睛,激动的说道:“其实自收到霍兄弟的信,我便日日期盼你们的到来,我总觉得这一次有你们相助,一定会找到心儿!到时若有需要陆某做的事情,姑娘只管吩咐,陆某必会全力以赴。”
说着看了一眼江艽,便起身拱手道:“江公子累了,要不先回房再休息片刻,我来收拾。”
霍义行帮着陆雲参收拾碗碟,程冬起身摸了一把江艽的脉搏,摆手道:“无妨,太紧张了,去房间休息会儿便好!”
说着要扶他起身,忽然瞥见文清禾与江艽紧握的双手,便轻咳一声退后一步,一本正经的说:“文姑娘你先扶江公子回房休息,我出去抓点药!”
文清禾转身扑闪着眼睛不解的问:“师父要抓什么药?”
程冬看着她反问:“你的伤难道好彻底了?当然是给你....们去抓药了!这孩子,话可真多。”说完迅速甩袖转身跳着离开。
文清禾只得起身,准备搀扶着江艽回房间休息,此时江艽早已恢复正常,不再冒汗也不再颤抖,当文清禾伸出手扶他时,但是他却推开了她的手,抬眼看着她,眼神阴冷,神情似是厌烦又似是悲悯。
文清禾不以为意,依旧笑道:“你又怎么了?”
江艽起身,低头继续看着她,他身后是盛起的晨光,挡住了文清禾眼前本应盛放的晨之美景,身侧鸟鸣婉转,清风习习,文清禾看着眼前的人,看着他冷峻的眼睛,觉得世间再没有比他更好的风景。
江艽站在晨光中一字一句的说道:“找到心儿后你要如何?”
文清禾认真回道:“如果那时候筝儿未找到,便继续找筝儿,若是筝儿已经找到,那我....”
“你便如何?”江艽抢着问道。
“自然是想办法回家啊!你跟着我回家好不好?”说道后面她笑着凑近江艽,仰头问他。
江艽急忙后退了一步,但是神情渐渐缓和下来,眼神漫上柔情,听到这话还是一愣,诧异道:“我....跟你回家?”
“对啊!”
“反正都是会州,你也不算背井离乡,可以吗?”
文清禾是真的非常认真的在问他这个问题,他甚至都想好怎么解释了,若是能回去可能不会立即到家,一旦在室外,有人问起,就说自己的男朋友穿的是汉服。
这个问题问出来后,两人静默了很久,半晌后江艽缓缓道:“小禾,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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