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林淏求学不在家,家中虽然少了些许往日的欢笑,但是生活依旧温馨安稳,林渊在府衙继续干着文吏的工作,清儿酿酒时母亲帮助她,母女两人将不大的酒坊经营的井井有条。
父亲林渊虽然是武人出身并且还参过军,但是这并不以为着父亲就是粗人一个,小时候哥哥在学堂读书,她便央求父亲将她也送去学堂读书,但学堂是不收女学生的,知道这个消息后,林奕清失望的哭了起来。
这时候,身为府衙书吏的父亲便发挥了他的作用,得闲后他便教林奕清识文断字,再长大一些后,父亲会给她讲解诗文词句,渐渐的,她喜欢上了看李太白的诗作。
在李太白的诗作中,林奕清知道了那个相去不远的长安曾经是那么繁华和富有活力,后来她也开始向往自己的长安乡了。
有一次父亲在给兄妹两人讲解《墨子.修身》时,因其中一句“志不强者智不达”林淏突然转头问妹妹:“清儿有何心志?”
林奕清认真道:“去长安!”
林淏一愣,笑道:“可是长安早就不在了!”
林奕清煞有介事的辩驳道:“长安一直都在,只是哥哥没有这样的心志罢了!”
林淏一笑,随即又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林奕清抿嘴仔细想了很久,然后缓缓说道:“我喜欢酒,我要成为酿酒师!”
林淏又笑:“喜欢酒不是应该去喝酒嘛,喝的酩酊大醉不知春秋那种!”
林奕清还是很认真的反驳道:“哥哥说的那种不是喜欢酒,那只是喜欢醉。”
父亲林渊坐在一旁听到这样的对话,摸着胡须笑了,随即自己也加入其中,他问自己的儿子:“那淏儿有何心志?”
林淏拿起放在桌角上的一本兵书,坦言道:“护国,使民安!”
林奕清当即问:“那哥哥还会保护清儿吗?”
林淏笑道:“护好大宋,便是护好了你们啊!”
虽然林渊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钻研兵书兵法,他自然知晓林淏的心志,但在那样的氛围中,他就是想亲口问问儿子。
那时候林奕清觉得自己内心被幸福和满足充盈着,她会在心里祈祷,希望老天保佑可以让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下去,她以及她的家人要求都不高,只要安安稳稳的生活便好。
但是这样朴素的愿景往往最难实现,即便实现了也难以长久延续。
两年后,父亲和往常一样吃完朝食去到府衙开始一天的公事,临出门的时候,父亲转身对正在收拾桌上残羹剩饭的清儿说道:“清儿,把今日你做的葱蛋煎饼包两个!”
清儿应了一声,端着盘子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便出门将包好的葱蛋煎饼递给父亲,母亲见状在一旁随口说道:“怎么,府衙不给你饭吃?”
父亲笑道:“拿去给同僚们尝尝鲜!”
清儿笑着说:“阿爹要不要带上一坛我新酿的酒?”
林渊笑着摆摆另一只手:“那倒不必,府衙内是不允许喝酒的,会耽误正事!”
说完出了门。
那天傍晚,本应该回家的父亲没有进门,清儿将做好的饭菜撤回厨房,陪母亲坐在厅堂等父亲。
两人一直等到戍时,心慌意乱的清儿便主动出门前去府衙一探究竟,当她到达府衙门前时,正好看到两名衙一前一后好像抬着一个人走了出来。
她立即迎上去,刚要出口询问,突然发现他们抬着的人正是父亲,看到这一幕后即时的反应是父亲可能太累或者意外受伤晕倒了,她当即喊了两声:“阿爹!”但不见父亲应答。
她便抬头问衙役:“我阿爹怎么了?”
两名衙役神情凝重悲痛,其中一人沉声问道:“你是林书吏的女儿?”
林奕清点点头。
另一名衙役接着缓缓说道:“姑娘,请节哀!”
林奕清呆呆的望着让自己节哀的衙役,同时在脑海里迅速反应着这句话的意思。
突然刮起夜风来,吹得府衙门前的灯笼左右摇晃,灯笼晕染而起的光亮也在暗夜之风里也变得飘摇不定,忽明忽暗。
盖在父亲身上的白布被风吹起,林奕清看到父亲脖子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其实是瘫软在地,拽住父亲的衣袖慢慢的放声哭了出来。
知州大人的妻子扶着林奕清回到家中,一起同行的自然还有知州大人和府衙内供事的林渊的同僚们。
知州大人亲自安抚了一通,隔日便将抚恤银派人送到家里来,同时告知母女二人,他们一定会查到杀害林书吏的凶徒。
不日林淏受到妹妹的信,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便立即启辰回乡。
母亲为了不耽误哥哥一年后参加的省试,便顶住所有压力,只留林淏守孝三个月便让其回到了嵩阳书院。
家中只有她和母亲两人了,巨大的悲伤笼罩的两人心头,但谁也不敢说破,互相扶持互相慰藉着继续生活着。
林奕清知道哥哥的性子,他将仅有的温柔都给了家人,旁人都说哥哥看上去是个十分无情冷漠的人,但只有她知道,哥哥是天底下最英勇也最温柔的人。
在书院求学期间,林淏寄往家中的书信从未间断过,也正因如此,清儿对哥哥在书院中的生活是比较了解的,她知道哥哥勤奋好学从不耽误课业,也更知道哥哥除去基本的课业之外,兵书是哥哥看的最多的,当然也知道他与一位同窗产生了矛盾,要不是许公子从中调解,他会吃很多亏。
林奕清知道哥哥在书院中的所有事情,可就是不知道哥哥最后会放弃科考!
她还听说与哥哥一同放弃科考的还有许令仪许公子,那时候她想不通,如今这个时代,男子参加科考获取功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想不通自己的哥哥为何会选择这么一条不同寻常的路去走。
母亲知晓这件事情后,连着好几日茶饭不思,她很想去书院找到儿子亲口问问,但是那段时间她因思虑过甚导致身体有恙,不宜远行,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接连不断的写信对儿子寻根问底。
林奕清在哥哥一封又一封的回信中渐渐知晓了他的决心,便不再跟着母亲劝哥哥了,她开始支持哥哥的选择。
纵然崇文抑武,但这并不代表一个人尚武就是在做无意义的事情,参军亦有价值。
就在省试开始前的七八天左右,哥哥写来了一封信,说他已经准备前往秦州参军,他们收到信时,哥哥已经在前往秦州的路上了。
母亲知晓已经改变不了什么,看到信后也只是轻声叹了一口气,不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