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遇拉开副驾位的车门,瞬间被清凉的空气包围。
她接过卓夏递过来的,尚且挂着冰凉水珠的雪碧,灌了一大口,旁若无人地打了个舒服的嗝儿。
卓夏看着她毫不拘谨避讳的样子,忍不住扬起唇角,“刚刚对不起。”
“嗯?”
“说我是你男朋友。”
方遇一口雪碧差点喷出来,硬生生咽下去,嗓子辣辣地咳了两声,“没事儿,形势所迫,我懂的。”
卓夏握拳在唇边轻咳,“你没有男朋友吧?他会不会生气?”
“没有,我是母胎solo,你不用这么内疚。”方遇使劲揉了揉脸颊,“倒是你,没有女朋友吧?”
卓夏咧嘴,“没有,我也是母胎solo。”
方遇意味不明地哼唧一声,心道谁晓得真的假的,她认识的比较出色的男性,大多年纪轻轻时就谈过恋爱了。
这也不能怪人家,男人一旦出众了,就会有女人前赴后继地追,这么多颗白菜,总有一颗对胃口的,可不就成了嘛。
方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输入指纹唤醒,屏幕上蹦出一个正在通话中的界面,赫然已经持续1个多小时。
她将电话挂断,摩挲着手机背面,赞道:“卓夏,你这个手机太牛了,通话这么长时间,竟然一点都没发热,还只用了5%的电。”
卓夏谦虚地笑,“你喜欢就好。”
方遇对这个才用了一天的手机喜爱得不行,妥帖地收进包包里,问道:“你都听见了吧?”
卓夏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一只同款黑色手机,“一清二楚。谢谢你。”
方遇摆摆手,“别再这么客气啦。你听出什么了吗?”
卓夏摇摇头,“没有。我回去再多听几遍试试,但我估计不会再有收获了。梁博这个人太过精明,又是有备而来,想从他的话里找突破点,不容易。”
“你也怀疑梁博吗?”
“我怀疑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卓夏一脸坦然,“何况他还是工程的总负责人,若要完全干净,根本说不过去。”
方遇无话可说。
“同理,还有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
方遇心脏顿时提起来,“谁?”
“三中的校长,张柏。”卓夏缓缓说道。
方遇脑海中浮现一张严肃的面孔。
张柏已经当了15年校长,法令纹深重,清晰地记录在她和卓夏的毕业大合照里,一眼就能让人看出,这是个当领导的人。
方遇不喜欢这位校长。在三中,不管从前还是现在,恐怕都没几个人喜欢这位校长。
方遇对这个人的偏见,来自初一的一次晚自习。
那时三中的围墙还只是老旧低矮的裸砖墙,垫点儿东西,很容易就能翻出去。
那晚有两个学生偷溜出去吃东西,翻墙回来的时候被张柏抓个正着,勒令两人在教学楼前罚站,随后马上打电话叫来两个学生的家长。
家长匆匆赶到后,张柏不顾全校都在安静地自习,就在教学楼前,严厉地大声斥责两个学生,言语间充满羞辱的意味。
骂完学生还不过瘾,张柏又逮着两个孩子的家长一通指责,而且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大声,闹得教学楼里的学生全都没了看书的心思,嘀嘀咕咕讨论不休。
方遇坐在窗边视野良好,一探头,看见教学楼前站着七八个人,除了张柏,个个含胸低头,静默如鸡。
眼看着张柏滔滔不绝,一旁的教导主任也是尴尬不已,费了好大的劲把他劝走,这才领着几个家长和学生进了教导处办公室。
这件事情过后,学校的围墙开始改建加高,但依旧拦不住大胆的学生就是了。
因此听到卓夏说出张柏的名字,方遇竟半点不觉得意外。
她意外的是,张柏这么个性格和行事作风,竟然能稳坐校长宝座长达15年,作为曾经的三中学生,她有点想不通。
也许真的像卓夏猜测的那样,张柏真的有问题吧。
卓夏指节轻扣着车门,“其实我怀疑他,还有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
“吕晓峰失踪之前,曾有学生经过校长办公室,听见他与张柏争执。”
方遇睁大眼睛,“这事,警方知道吗?”
“不,这是我自己打听出来的。”卓夏目光悠远,“小叔失踪以后,我始终认为在建的实验楼里有猫腻,就暗地里找当时的同学询问,没想到真的问出了一点东西。”
方遇握紧了雪碧罐子,“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警方?说不定能突破呢?”
卓夏扯出一个笑容,“那时距离小叔失踪已经过去两个月,我隔三岔五向负责案子的刘哥打听消息,从来没有得到过哪怕一点希望。警方警力有限,不可能一直将精力耗在我小叔身上,我知道,他们早就放弃了。”
方遇咬紧下唇,“可如果是刘哥,我觉得他会……”
“方遇,”卓夏温和地打断她,“就算是刘哥,也不行的。”
方遇固执地摇头,“你没尝试过,怎么知道不行,怎么可以就放弃了呢?”
卓夏看着她脸颊红红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在她头顶按了一下,“方遇,你真的认为,警方对实验楼里的事情一无所知吗?”
方遇呼吸一滞,顾不上理会头顶那只手,颤声道:“什么意思?”
卓夏却又看着她,不说话了。
方遇深呼吸几下,将脑袋凑过去,嘴唇在他耳边翕动:“你的意思是,当局内部有保护伞?”
温热湿润的气息染上耳廓,卓夏身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神色却依旧淡定,小声答道:“很正常,不是么?如果我把线索透露给警方,就必须将那个同学暴露,否则,我一个人空口无凭,又有谁信?”
方遇重新倒回椅背上,有些泄气地望着车顶。
卓夏望着她的侧脸。阳光从前方投射下来,她脸颊的上半部分置于车子的阴影中,下半部分沐浴在阳光下,皮肤细腻,绒毛细软,仿佛有光在上面跳跃。
于是卓夏的目光也变得柔软。
方遇一转头,就对上他专注的目光,心跳漏了半拍,立刻转过脸,抓起雪碧胡乱喝了一口。
卓夏微笑着收回视线,发动车子送她回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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