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年,正月二十,申时,草原上下起了鹅毛大雪。
小六子的哨探们已经将黄甫川一带的地形查探清楚了。
黄甫川,黄河的一条支流,紧邻清水河。
从托克托营地前往黄甫川俄木布营地,需要四个半时辰。
现在下起了鹅毛大雪,王则之决定不再等了。
俄木布不动,他要动了,因为他不想这么僵持下去。
王则之命连级以上将领齐聚中军大账,摊开哨探们绘制出来的地图,沉声道:“俄木布驻军黄甫川,据哨探测得,此地距离托克托一百一十里,骑兵突袭,三个时辰就能抵达。
如果带上辎重火炮还有步卒,则要四个半时辰。
好在哨探们已经找到一条安全的通道,现在我决定。
趁着大雪和夜色的掩护,于戌时出发,明日寅时我部大军即可抵达俄木布营地。
在寅时正是人困马乏,防御最松懈的时候,此时突袭定可大获全胜。”
王则之说完,大账内一阵沉默。
杨国在边军能当上百户,本身是有过人之处的,他见众人不说话,就知道大家在担忧什么。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大人,如果是日间行军,大家倒是不会畏惧。
夜间行军的话,军中大半兵士都有夜盲症,唯恐不妥,再者,而今天降大雪,行路艰难,如果在此时遭遇袭击,恐会全军覆没啊。
末将认为,此时出战,还不合适,或许可以等雪停之后再做打算。”
齐奇想了一下,他觉得杨国说的有道理,也附和道:“大人,末将以为杨营总说的对。”
“我也觉得等雪停了再走是对的。”
账中众人各人大多赞同杨国的提议,认为现在还不到硬拼的时候,求稳方为上策。
王则之把手背在身后,走来走去,随后命人将哨探们抓来的鞑子兵带了过来。
王则之命他述说俄木布大营的情况,拖木在一旁翻译。
据这个俘虏所说,俄木布大营内的粮草充足,足够他们两月用度,比王则之运来的粮草还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道消息,据说俄木布已经不满额璘臣了,两人一个主战,一个主退。
于是,俄木布就减少了额璘臣麾下兵马的粮草供应,两人由此生出了嫌隙,甚至还在俄木布的蒙古包内大吵了一架。
军中传言,额璘臣已经准备带着麾下兵马逃了。
如果额璘臣一走,俄木布手里的兵马就只有一万余人了。
所以,俄木布又恢复了额璘臣麾下兵马的粮草供应。
但是,两人的嫌隙却是更大了,近日,额璘臣已经不再入俄木布的蒙古包了。
两人就是见面,也不怎么说话。
而今天降大雪,他们更是不敢前来攻打王则之的营地。
他们是草原上土生土长的原住民,连他们都不敢趁着雪夜突袭。
所以,王则之推断,俄木布和额璘臣根本想不到王则之会在这个时候袭击过来。
加上他们内部不稳,王则之就想趁着这个时机来一次奇袭。
鞑子俘虏讲完,王则之说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认为可以赌一把。”
王则之说完环顾四周,把账中的每位将领都扫视了一遍。
众人先是难以置信,随后慢慢变的热切起来。
如果成了,不仅能获得大量粮草,还能获得军功。
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们自从跟着王则之以来,还从没打过败仗,所以他们相信王则之。
“干他娘的!”
熊甲长一想到军功就热血沸腾起来,他看着比他晚来的杨国受到王则之重用,要是他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也想要获得更多的军功,这不仅代表着财富,更是代表着可以荣耀。
“干了!”
“赌了!”
“拼一把!”
帐中的将领们逐渐激烈起来,就是杨国都受到了他们的影响。
他在边关呆久了,以前他们见到鞑子只有逃跑的份,哪里能想到,有一天他们会撵着鞑子跑。
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而这一刻,他就要去干这件事儿了。
“干他娘的!”
王则之看着账中热切的众将领,大声说道:“命后勤,给战士们加肉,熬煮一大碗姜汤,今夜戌时,全军开拔,抢粮草,得军功。”
“抢粮草,得军功。”
“抢粮草,得军功。”
众将都笑起来,跟在王闪屁股后面出账去了,他们都在等着吃肉。
当夜,戌时。
王则之的六万大军整装待发。
天上不时刮着风雪,风雪打在人的脸上刮的人生疼,但是没一人有怨言。
不比南方的寒冷,这北地的冬天却是干冷干冷的,那些雪花落在地上,不会让地面泥泞,只会使草原上的道路更坚硬,同时更加光滑。
“注意路滑,注意野狼,全军出发!”
随着王则之发号施令,传令兵敲鼓,放烟花传递命令,大军动了起来。
在这种天气下,哪怕众人手里举着火把,也不能靠旗语指挥队伍了。
传令兵一层一层的去传达消息也不现实,最快最有效的就是用鼓声和烟花。
风雪中,六万大军步骑结合,披甲带枪,整齐的前进着。
除了步兵和骑兵,火炮兵火铳兵也跟了上去。
不过火铳、火炮和火药都被保护了起来,以防受潮哑火。
队伍的最前方有小六子沿途布置的哨探开路,一路走起来没有任何危险。
除此以外,还有营中的粮草辎重,包括先前俘获的俄木布鞑子兵,也被编入了队伍。
他们被编为炮灰,被钢甲重骑押着走在队伍的前方。
随后是轻骑们,接着是王则之带着火铳营、火炮营居中。
一辆辆的抬车与炮车被军士们推着,在雪夜中艰难的前行着。
他这里有马骡拉着的,也有推独轮的,大部分车上都装着被保护起来的火药与炮弹。
一匹匹骡马拖拉着火炮,包着铁齿的车轮碾过草原上的道路,压过积雪砸砸有声。
此次出战,王则之携带了一百门弗郎机炮,十门红衣大炮。
火铳、火炮身后是步卒们。
有些披甲带兵,有些只有武器没有甲衣。
这是因为王则之手里也没有这么多的武器铠甲来装备六万余人。
他只能先把思想先进,训练积极,忠诚可靠的兵马给装备起来。
至于那些油滑,不守纪律的只能给一些差的武器装备起来了。
所以,王则之身后的步卒,明显的分为了两个阶层。
一批步卒,兵甲精良,有铠甲有武器。
另外一批步卒,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参差不齐。
这些人就是王则之手里掌握的全部兵马,无论是可用的还是不可用的他全部都带出来了。
这一战王则之己经孤注一掷了,不成功,便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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