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几步过去,看着憔悴瘦弱、带着惊喜和惊慌的幼妹,一把搂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
过了很久很久,俞烨哽咽:“姐姐的灿灿啊……”
俞灿确定眼前人是两年多未见的长姐,这才缓过神,说着:“姐姐,姐姐别哭。”
俞灿瘦弱很多,在华妍的搀扶下,长姐俞烨和俞灿坐在床边,俞烨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她的星宝,她的心头肉。
俞灿擦着长姐的眼泪,自己却忍不住,抱着长姐,大哭,一时间所有的委屈都在心头。
手上的冻疮奇疼奇痒……
脸上也都是伤……
胃疼得要命……
还有,自己拼了命,也救不活的将士……
还有,自己的孩子……小东、小南、小西、小北……原想着送回后方,可孩子们……
俞烨摸着俞灿干枯的头发,一如幼时一样拍哄小妹,俞烨百感交集。
怎能想象这样见到小妹,是上天冥冥中的安排吧!
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前线货物运送,战争开始后,俞烨安顿好香港事务,也随后回国,协助做海运和陆运工作。
是她听说寿绍璋亲自去了前线,才冒着危险到了前线,阿琛阿瑗都走了,俞烨得帮着舅舅舅母看好绍璋。
谁知在这里,居然找到了灿灿,刚刚卸货看见俞灿的身影,以为是自己眼花,这孩子,招呼不打,一个人跑到前线这么久,俞家押运药品货物,早就听说前线有位童菩萨,经常辗转各地,只是无缘得见,谁成想,竟是自己小妹!
思及此,忍不住拍了幼妹一巴掌,俞灿哭得软趴趴像只小猫,忽而挨了巴掌,反倒是止住了哭声,难得带着孩子气,偷看长姐和病床上寿绍璋的脸色。
寿绍璋不想给俞灿一点好脸色,从中央医院,一声不响的来到前线,一年多来杳无音讯,乖时家猫一样,混起来像只小狼狗!
要不是胳膊受伤,此时恨不得将她按在床上,狠狠教训,然而想起刚刚地上的血,还有瘦弱的她,即便不受伤,也下不去手。
小妹止住了哭声,俞烨别过头,摩挲着俞灿满是紫色勒痕甚至带着风霜的脸,不忍多看,却忍不住盯着看,就怕阿灿在眼前不见。
然而,这份平静的美好,不过十几分钟,门外就有人,阵阵大呼:“童主任,童主任,不好了!”
俞灿像弹簧一样弹起,从委屈小孩子一秒切换成专业冷静的医师,只是脸上全是歉意:“长姐稍坐,我去去就来。”
华妍抱着善赢,目光问询俞灿,俞灿点点头,眼里全是思念和答案,华妍懂。
金敏成早就投入救援和治疗,只将善赢放在了俞灿歇脚的屋里,华妍发现了不哭不闹,坐在地上自己玩的善赢。
俞灿真有本事,天生有吸引小孩子的能力。
俞烨在床边照顾寿绍璋,绍璋张了张口,想说让长姐退到后方,然而却在这里遇见了俞灿……
俞烨时不时去看手术室俞灿忙碌的身影。
回到寿绍璋这里,俞烨有些挫败,说:“是我的问题,教会了星宝知识,教会了星宝学习、教会了她很多大道理,却唯独忘了告诉她,怎么照顾自己……我原以为,我原以为……”
寿绍璋缓缓说:“原以为,她身边永远都会有人照顾。长姐,我懂得,当年,我以为……以为阿瑗也是这样的。”
左海凡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了羊奶,一碗留给善赢,一碗给了军门,然而寿绍璋却让左海凡给俞灿送去,看着她喝下。
前线胜了,这是多日里难得的胜仗,也是给前方后方一些信心。
门外卫兵站岗,俞烨照顾有些发热的寿绍璋。
“劳累长姐了,一点小伤……”
“胡说!你在前线都快丢了命,这场战赢的漂亮,以少胜多,大挫鬼子锐气!”俞烨说。
“长姐,实际上,这场仗能胜,是……”寿绍璋想说出来,能胜,俞曜俞晖传递出的日军军备布防图功不可没,今日还见到了俞晖这么小的孩子,他们兄弟俩深入虎狼窝,到底是如何的凶险和艰难。
俞烨捂住了他的嘴:“别说,就是安全。”
俞烨逗弄着俞晖的孩子善赢,不哭不闹,睁着大眼睛四处看,像极了俞晖小时候,逗着善赢,俞烨亲了又亲,但还是会心不在焉,久久出神。
良久,俞烨望着手术室的亮着的灯说:“灿灿,已经在里面7个小时了……”
俞烨自言自语说:“以前,她罚站半小时都要撒娇哭鼻子
不知道是担心与虎谋皮的弟弟们,还是上前线受伤的寿绍璋,俞烨在屋子里走了几圈,心神不宁说:“她只喝了一碗小凡送去的羊奶。”
好像下定决心一样,对寿绍璋说:“阿璋,姐姐想自私一次,不为国,只为家,我想……”俞烨说不出口,俞家全家捐躯赴国难,可该留下一点俞家血脉,俞烨想让寿绍璋强行……强行让小妹回到大后方。
寿绍璋郑重点头,完全明白长姐的心意,俞寿两家,合该留下一点血脉,如今阿瑗阿琛……南京屠杀惨案后阿瑾生死不明,自己、阿曜、小晖、阿昭、长姐都固定在棋盘上了。
俞灿做完抢救又去查房,忙忙碌碌已是深夜,腰酸背痛出来,忽而想起今日见到了长姐,惟恐是梦,快步跑去,正巧左海凡在门口,说:“大小姐同军门说话呢!晚一会儿进去。”
“我我……我姐姐,我……”俞灿一时间语无伦次。
左海凡看着俞灿笑了,小小姐真的是开心果,说:“不是做梦,真的,我请华妍小姐又温了一杯奶,先吃点小米粥垫垫,再去喝,胃病需要慢养。”
俞灿一时窘迫,嘴里不甘示弱:“我没病,今天急火攻心来着,我……那个……”
“我建议您先去吃点,毕竟圆滚滚的时候,挨打没那么疼。”
“我我……我为啥挨打?”俞灿问。
“要我一条一条数吗?您是如何来这儿的?军医都已经办妥了,您人跑了,还不只一次,不爱惜自己,您在前线和军门应该不只打过一次照面吧,都躲着不露面,如今……如今搞成这个样子!”左海凡嘴里是调侃数落,可话语里句句都是关心。
俞灿低头不说话,左海凡自觉自己说话越界了,怎么能数落小小姐……刚想找补一下,俞灿说:“那我现在不抗揍,只能躲在小凡哥身后,委屈您了!”
俞灿孩子气离开,回到房间,华妍怀里抱着怕凉了的小米粥和牛奶,甚至桌子上还有几颗糖纸模糊已经发黏的糖。
华妍扶着俞灿倚着有些潮湿的被子,喂俞灿喝粥,没说话,眼泪簌簌落下。
“别哭别哭,华妍,你可太知道怎么治我了!糖果请你吃一颗,别哭了。”
华妍破涕为笑,看着羊奶和糖果深思,说:“好生留着吧,左副官不知道费了多大劲,才淘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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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不正经书后续)
晚上,俞昭吃完饭,可怜巴巴上楼,回自己房间,趴在床上,揉着屁股哼唧。
嘴里嘟囔着:《金瓶梅》怎么了?不算名着吗?有啥看不得的,幼妹更应该看,看完了不会被男生骗!
俞晖拿来清凉止痛的药,听着俞昭哼唧,忍不住又给了两巴掌,脆生响亮。
俞昭哎呦两声,讨饶:“晖哥饶了我!”
俞晖问:“说!从哪里买来的书!我看你是零花钱太多了!扣你一个月零花钱!”
俞昭唉声叹气,也不敢承认,哪里是买来的,是我偷来的,在你书房偷来的。
俞晖扬手,追风掌到位,拉拉俞昭的裤子说:“不说是吧?那二哥现在打着正趁手!”
俞昭禁不住吓说:“饶命饶命,不敢了,不敢了,不敢偷二哥的书了。”
“啥……啥?”俞晖错愕,偷我的书,俞晖突然想起来,一个月前路过一家打折贱卖的旧书摊,买了几箱书回来,想着有空看看,没注意混进去一本“异类”。
俞曜在书房里批改学生作业,俞晖敲门进来,关好门,举着家法跪在地上。俞曜纳罕,听着俞晖说前因后果,不由得低头苦笑。
接过家法藤鞭,半蹲下身,和俞晖平视,说:“这么说,你是觉得一是你失察书籍,二是屈打了俞昭,所以甘愿受罚?”
俞晖愧疚点点头。
俞曜将藤鞭放在一旁,说:“一本禁书,《金瓶梅》,有人看见了官僚、恶霸、富商,有人看见了淫欲,大哥也看过,大哥看见了明代中叶社会的黑暗和腐败。
至于屈打阿昭,那么多书,他偏偏偷这本,挨打不冤!至于你,失察还是怎样,认罚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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