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庭之?”
“小僧已经皈依佛门,还是不要再用尘世的名字称呼我了。”
乔庭之微微笑着看她,和过去如此相似的神情。
他的目光越过她,与江折雪背后那尊巨大的佛像对视,随后缓步走到江折雪身边。
江折雪没有回头。
她面朝阴影中的宗一合,而他微微垂眼,正对着佛像,面庞上沐浴着天井透下的微光。
如此圣洁的画面,像是修行的僧人遇见佛祖的神像,于是静静注视着自己的信仰。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江折雪听见乔庭之的喃喃,诵念的是《金刚经》。
死去的人又活了过来,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死过。
江折雪想起自己得知他死讯时那一瞬的心悸,不自觉轻轻笑了一下。
俗话说得好,祸害遗千年,乔庭之这样的大概还要再活个三千年。
“既然江小姐要和故友叙旧,我就不在一旁妨碍了。”
站在阴影里的宗先生忽然出声。
他看了一眼背对他们的乔庭之,又对江折雪一笑,随后便直接地转身离开。
那笑容多少带点胜券在握的意味,大概意思是“你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暗门又一次合上,在黑暗的空间里发出机关合拢的微响。
为什么宗先生会如此毫无顾虑地放他们两人独处?
对他来说,乔庭之到底是谁?能让他对他这么放心?
江折雪静了静,她依然没有转头,只是说:“你还活着?”
“正如施主所见。”
乔庭之转过身来正对着她,目光平和而温柔,看起来和之前那个毛毛躁躁,动不动就大喊“我妈”的混小子完全不一样。
江折雪有一瞬间的恍惚。
但她又很快想起,其实乔庭之从未掩饰过自己的不寻常。
那个书房外的夏夜,他轻声细语地和江折雪说起天上莲花,又或者是她离开宣家前,他留给她《西江月》的暗示。
他知道她不单单是宣郁的客人,他知道她总有一天会见到郑晚西。
从乔庭之见到江折雪的第一面起,接下来的每一步就已经在预料之中。
包括他的“死亡”。
“可是我们找到了你的血。”
江折雪说:“宣郁自己也亲自验了一遍,从DNA的序列对比结果来看,那就是你的血液,那样的出血量,没有人会觉得你还活着。”
别告诉她乔庭之是一个造血能力强到变态的超级变异体,一边失血一边库库造,就好像小学数学题里一边拔塞子放水一边开水龙头的神经病。
“DNA序列对比就像亲子鉴定。”
乔庭之微微笑着:“鉴定结果上也会写着概率为百分之九十九,您瞧,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百分之百的事情。”
“宣郁不会出错。”
乔庭之笑着叹了口气,道:“宣郁的确没有出错,那就是我的DNA序列,但“找到我DNA序列一致的血液”并不能导出“我已经死亡”这个推论。”
他温和地看向江折雪:“宣郁很清楚这点……江施主,其实您也清楚,您不过是想激我说出真实的原因。”
江折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你说不说?”
“不可以哦,”乔庭之摇了摇头,他朝江折雪眨了眨眼,“这可是最高机密。”
难怪乔庭之他妈管他叫小王八羔子……现在到了日本,刚好可以改名叫王八羔羔子。
江折雪冷冷看着他,然后出其不意给了他一脚。
“我可去你的吧!”
她踢完就直接转身,乔庭之闷哼一声,弯腰捂住自己被狠踹了一脚的腿。
很久之前她就想给乔庭之狠狠来一下,今天见面刚好一笔勾销。
这个说话吞吞吐吐、半真半假、装神弄鬼,死了还能诈尸跳出来吓人的王八蛋。
大概知道自己理亏,被踢了一脚的乔庭之不敢吭声,拖着自己的脚朝江折雪的方向挪了几步。
“踢了这一脚,江施主便消气罢。”他满怀期待地说。
江折雪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说:“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在日本?”
“……”
“你和那个黑衣服的死老头混在一起做什么?”
“……”
“那你一开始接近我是不是别有目的?”
“江施主此言差矣,”乔庭之摇了摇头,“我只是见施主气度不凡根骨清奇。”
“那是修仙文的词。”江折雪又想给他来一下。
乔庭之看着有些愁眉苦脸:“江施主还是问点我能回答的吧,我这总是什么也不能说,您会揍死我的。”
江折雪:“……”
你还知道你会挨揍啊?
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意味不明地看着乔庭之,随后开口:“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宗一合把她特意关到这里,说话又如此弯弯绕绕,总不至于是猫抓老鼠前对猎物的玩弄。
他还特意派了乔庭之来“聊天”,难不成还真是让他们叙叙旧谈谈心?回国继续约个牌局?
江折雪目光微冷地盯着面前笑意如常的乔庭之,心中估量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并不相信乔庭之真的和宗先生或者北川家狼狈为奸,引诱她落入现在的困境。
但要说乔庭之是来日本旅游,顺道客串一把北川家的僧侣,打死乔庭之她也不会相信。
他到底是谁?他又想干什么?
听见江折雪这么说,乔庭之满意地轻叹了一口气。
“江施主终于问到了小僧可以回答的问题……”
他微微笑着看着江折雪,目光仍然是温和的:“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还要替我姐姐向您传达一声问候——别来无恙。”
江折雪看着他,眉头不自觉皱起:“你姐姐?”
“是,您早就见过她。”
乔庭之微微躬身,随后抬起头看她:“她叫乔合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