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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掏钥匙开门的时候,吴晓夕说:“江乐,你也给我一把你们家的钥匙呗,万一我以后回我妈这儿的时候,她不在家的话,我还能有的地方去。”
“啊?”
“瞅你怂那样儿,我逗你玩儿呢,”吴晓夕走进我家,脱了鞋光着脚站在客厅里左右张望,“你住哪屋?”
我指了指大屋,她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走了进去,我说:“你换上拖鞋吧,地上凉。”
“没事儿,我在家就这样。”她坐在我的床上,颠了颠,说。
“你不是要给吴晓诚打电话问问你妈在哪儿呢吗?”
吴晓夕幽怨地看着我,有些不乐意地说:“我刚到你们家,你就着急让我走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我没什么着急的……你喝点什么?我冰箱里有饮料。”
她咬着嘴唇,样子很迷人:“不行,我不能喝凉的……我不渴呢,我要是想喝水了,会告诉你的。”
我倚着电脑桌站着,不好意思看她。在我18岁的时候,我曾无数次梦想能够和吴晓夕像现在这样,独处一室,即使什么都不做,我就能感到很幸福。
她四下里扫视着我的屋子,忽然看到了我的望远镜,她指了指,说:“你把那个给我看看。”
我递给她,她把望远镜放在眼前,脑袋乱转着,活像《恐龙特辑克塞号》中的反派“格德米斯”一样:“怎么什么也看不见呀,模模糊糊的。”
“这叫望远镜,屋里的东西太近了,当然看不见,你去阳台看看。”
吴晓夕拿着望远镜走到阳台,看起了对面的楼。“真没劲,什么也没有。”看了十来秒,她说。
我从她的手中拿过望远镜,放到眼前,向外张望一番,说:“能看见呀。”
“我是说,”吴晓夕踮着脚,脑袋凑到我的边上,说,“什么人也看不见。”
“废话,大中午的,齁儿老热的,谁没事儿在外面呆着呀……等到晚上,人家都开了灯,那时候你再看,干什么的都有。”
“是吗?”她夺过望远镜,我才发现她离我之近,“我再看看。”
我有些紧张,赶忙躲开,她看了一会儿,把望远镜放到了阳台的窗台上,回过身对我说:“你是不是晚上总偷看人家呀?”
“我……我也不是老看,没事儿的时候看两眼。”
“那你什么时候有事儿呀?”
“嗯?我现在没上班,一直也没什么事儿。”
“那也就是说,”吴晓夕忽然走向我,微微扬起头,忽闪着眼睛,说,“你总是没事儿,总是去偷窥别人家的隐私?”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都看见过什么?”她扬了扬眉说,“给我讲讲,我对这个可感兴趣了。”
“什么也没见过,别人家都是正常的家庭生活。”
“真没劲,你就没看见过洗澡换衣服的?”
我不能说没有,毕竟我曾经就看见过霍晓莹穿着绿色内衣在屋里晃荡,我说:“也有,但是很少。”
“变态。”她笑了起来。
上一次说我是变态的还是霍晓莹,我现在很想我的这个妹妹。
“我不是变态,我就是闲的无聊……吃饱了撑的。”
“哎,那屋现在是不是空着呢?”她指了指小屋的方向。
“那个……”我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解释。
吴晓夕从我身边走过,说:“我去看看那个姑娘之前睡过的屋子什么样。”
“哎,你别……”我跟上她。
吴晓夕站在小屋门口,停住了,她回头看向我,眼神中满是怨艾。
“江乐,你骗我……你不是说那个姑娘走了吗?”她指着屋里的陈设,“这明明是有个女人在住嘛,你骗我干什么?”
“是有人住,但不是你见过的那个姑娘……”
“行啊,江乐,”吴晓夕的语气怪怪的,“看不出来啊,你真够可以的呀,桃花运满满呀。”
“这屋是我小姨的同学,我小姨非得让她住我这儿,”我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想让吴晓夕误会我,“我看人家挺可怜的,就听了我小姨的话。”
“呦,你还挺心软的,”吴晓夕仍然阴阳怪气,“人家长得特好看吧。”
“还行吧。”
“跟我比呢?”她又歪起头来,缓慢地眨了眨眼。
“这让我怎么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和长处。”
“我有什么长处和特点?”
“我不想说。”
“我想听你说,”她说,“你都这么大了,胆子也得大起来一点儿了吧,就像你刚才那样,勇敢一点。”
“我刚才怎么勇敢了?”
“你说我上学的时候是你最喜欢的模样。”
“其实,”我看了一眼她的眼睛,我无法从她的眼中看到她的内心,但是她的眼中仿佛充满了渴望,“现在也是……”
吴晓夕笑了起来,她捂住嘴,低下头,笑得直抖。
我有些难堪:“我就说我不说吧,你非得让我说。”
吴晓夕抬起头来,她仍在笑,但是眼中却噙满泪水,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你、你怎么了?”
“没事儿,”她笑得有些苦闷,紧接着,上扬的嘴角撇了下来,眼泪就落了下来,“就是忽然想起来上学那会儿了。”
我从客厅的茶几上抽出几张纸,递给她,她擦了擦眼泪,缓和了一下情绪后,又笑了,问我:“你后悔吗?”
“嗯?”
“反正我挺后悔的,”她走到沙发边上,坐下,说,“我后悔当初和你提分手。”
“嗐,都过去了好几年了,再说了,你都结婚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问你,”吴晓夕坐直,认真地看着我,说,“那会儿你为什么不挽留我?”
“我不敢。”
“那你总不能连个屁都不放吧?”
“我真的不敢,当初我妈管我管得可严了。”
“唉……”
“其实我也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这么早就要结婚呀?”我战战兢兢地说了出来,“而且你老公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精神。”
“什么叫不精神?那叫看起来很老!”她叹了口气,说,“我也没办法呀……”
我很不理解,既然吴晓夕也是这么看自己老公的,为什么还会嫁给他呢?难道他们之间真的存在那种叫“爱情”的东西吗?我试探着问:“吴晓夕,我有点儿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
没等我说完,她的眼泪又掉下来了。女人真是水做的呀,怎么动辄就要掉眼泪呢?
“我一直在努力告诉自己,吴晓夕,你得学会试着去接受现实,你要学会去爱自己的老公,可是……唉,感情这种事情真的很难呀,”她自己抽了两张纸,擦着眼泪,说,“江乐,你不知道,这也是我身不由己的事情。”
吴晓夕告诉我,她之所以会嫁给小老头一样的高强,是因为她妈妈下跪求她。而她妈妈之所以会求她,还是因为看中了高强家给的彩礼。吴晓诚和吴晓夕在十六岁的时候,他们的父亲就因病去世了,之后没多久,她家那边就先拆迁了,所以,她的母亲拉扯两个已经几乎成年的孩子,并没有太大的压力。一部分拆迁款用来还她父亲治病的账,另外还得到了三套房子。吴晓夕她妈是这么想的,一套房子自己住,另外两套房子就给两个孩子。天不遂人愿,吴妈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会染上赌博这项恶习,短短半年的时间,家里的余财全被他输光了,又过了半年,吴晓诚居然偷偷把自己的房子也卖了,而这件事,又过了半年才被吴晓夕和她妈妈知道。此时,吴晓诚已经20岁了,家中的两个女人根本拿他没有办法,甚至有一阵,她们都找不到他。后来才知道,吴晓诚又去赌博了,他没钱就去借高利贷,直到自己还不上钱了,才跑回家来求助。吴妈妈用扫帚敲打吴晓诚的头,他梗着脖子说,妈,要么想办法帮我还钱,要么你就打死我吧,反正我还不上钱,他们也得打死我。吴妈妈挥舞扫帚也只是吓唬和恨铁不成钢,她不知道的是,现在的吴晓诚已经不是那个留级的小学生了,她的扫帚已经对这块滚刀肉起不了任何作用了。吴妈妈把吴晓夕从学校里叫回了家,跟她商量,打算把属于吴妈妈的房子卖掉。与吴晓诚不同,吴晓夕是个非常孝顺的女儿,她拿自己的哥哥没有办法,又不忍心看着母亲受煎熬,于是忍痛跟母亲说,妈妈, 把我的那套房子卖了吧,我以后终归是要嫁人的,还账之后剩下的钱交给我自己吧。吴晓诚非常爽快地同意了,并且向母亲和妹妹承诺,以后不会再赌博了。吴晓夕选择了相信哥哥。可是,吴晓诚并不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他骗自己的母亲说,人家要的利息很高,因为欠的时间久了,利息比本金还要多出一大截,他让母亲把所有卖房的钱都给他去还账,并且不让母亲告诉吴晓夕。母亲犹豫不决,吴晓诚说,多拖一天就要多付一天的利息,要是再拖的话,这些钱又该不够了,等到那时,自己的手脚可能就要不保了。母亲没有办法,只能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吴晓诚。结果可想而知,吴晓诚又去赌了,然后,像之前一样,继续输钱,继续借钱。不久之后,高利贷上门要账,差点把吴妈妈吓出心脏病。吴晓诚再次在母亲面前可怜兮兮地恳求,吴晓夕哭着踹翻自己的哥哥,吴晓诚任由她打,只要能要出钱来,其他的都无所谓了。这次母亲倒是很坚决,她坚持着底线,不能把唯一的房子卖了。吴晓诚趁吴晓夕不在家时,对母亲说,可以把吴晓夕嫁出去,用彩礼钱给自己弥补窟窿。吴妈妈真的出离了愤怒,她用干了半辈子农活的右手一巴掌扇在了儿子的脸上,正是这一巴掌,让自己给女儿下跪了。因为吴妈妈有力的一掌,击穿了儿子的鼓膜,造成了穿孔,同时一颗早已松动的臼齿随着掌击而脱落。吴晓诚从地上拾起牙齿,当着母亲的面,吞了下去。母亲崩溃了,吴晓诚忍着耳朵的剧痛,终于撬开了母亲的嘴,让她答应去找妹妹说谈婚论嫁的事情。就这样,在吴晓诚从中掺和的情况下,给高强说亲的媒媪找上了吴家,媒人老太太夸着海口说,高强是一个很好的小伙子,脾气好,性格好,知道上进和努力,是持家的好手。吴妈妈看到高强的照片后,很是犹豫,因为他的面相很老,与自己的女儿很不般配。可是,高家给的彩礼很是诱人,不仅能还上吴晓诚的借款,还能有所剩余。吴晓夕自然不同意,她很愤怒,既恨哥哥的不作为,拖家人下水,又恨母亲对哥哥的心慈。可是,她又受不了母亲的哀求,母亲说养她这么大有多么不容易,求她再帮哥哥最后一次,母亲给她下跪,甚至提起剪刀,对向自己的脖子,以命相逼。吴晓夕没有办法,她流着泪妥协了。在这个原生家庭中,吴晓夕没有任何主动的权力,她说出的所有话都像是放屁一样。好在吴晓诚真的戒掉了赌博,用妹妹的彩礼钱开始倒腾上了二手车。
吴晓夕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烟盒,对我说:“我能抽一支烟吗?”
我递给她,同时问:“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吴晓夕点上烟,熟练地吸了一口,说:“上大学的时候学会的。”
“抽烟不好……你准备和他要孩子吗?”
吴晓夕满脸嘲弄的神色,我不知道她是在嘲笑我的话,还是在嘲笑自己命运,她说:“不知道。”
“他对你好吗?”
“你现在问我这些话不是跟放屁一样吗?他对我好或者不好,你又能怎么样?”她忽然情绪高亢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不少。
吴晓夕怼得我哑口无言,我也从烟盒中拿出一支烟,默默地吸着。
“对不起,”吴晓夕声音缓和了,说,“我不该对你发脾气,其实这样挺好,咱俩要是还在一起的话,你就该帮我哥的错误买单了……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坏事儿。”
我决定勇敢一回,虽然我知道已经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但是我想要给自己的青春画上一个句号。
“晓夕,你告诉我的这些事情,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还真不是一件坏事儿,可是你知道吗,对于已经消失的十八岁的我来说,这就是晴天霹雳。”
吴晓夕沉默了,她单手托腮,一边吸烟一边思考,一侧的头发耷拉了下来。抽完这支烟,她把烟屁丢进烟灰缸中,用杯子里的剩水浇灭烟头,说:“江乐,我们能抱抱吗?为了当初我们的不勇敢抱抱。”
我把烟也扔进烟灰缸中,炙热的烟头遇到凉水,发出了“哧”的一声,迅速熄灭。我说:“晓夕,不瞒你说,和你分开之后,我一个女朋友都没有交过。”
“是没有遇到合适的还是……对我抱有幻想?”
“也许两种情况都有吧,”我说,“自从我父母去世之后,我发现我变成了一个非常恋旧的人,我总是去回忆以前发生的事情,总是去想以前的人。”
“也包括我吗?”
“嗯,当然包括你。”
吴晓夕站了起来,浅浅地笑了笑,看着我,说:“咱们抱抱吧,就像朋友那样抱一抱。”
我想到了昨晚看到陆斌和许萱的拥抱,也许他们的拥抱是对过去的一种了结,也许是他们要重新定义二人之间的关系的开端。我不知道他们都谈了些什么,我也没必要知道。
我也站了起来,说实话,颇为紧张。吴晓夕仅仅碰了碰我的手,就让我心跳不已,现在,我有机会去拥抱一下过去未曾得到的恋人,还不得让我喷鼻血呀。
没等我反应,吴晓夕便轻轻地抱住了我。我明显地感觉到,血液被某种激素控制,流速惊人,心脏作为泵房,它开足马力,一下一下地收缩和舒展,好像要在胸膛中炸开一样。我的双手僵在半空,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你不想抱抱我吗?”吴晓夕的声音在我的胸膛处发出,我感觉她娇软的声音顺着我的胸腔,沿着我的骨骼和肌肉,直冲我的耳膜。
我当然想了。我22岁了,几乎从来没有和异性如此亲密地接触过,我也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我怎么会不愿意把一个曾经心爱的姑娘抱在怀里呢?
吴晓夕柔软的乳房贴在我的下肋,我似乎也能感觉到她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紧张的情绪让我出了不少汗,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到她的头顶,她似乎并未察觉。这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我只能张开嘴,方便更多的氧气能进入血液,避免因为兴奋而窒息。
我很没出息。我的意思是,我有了正常的生理反应。吴晓夕似乎也感觉到了,但是她只是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并没有松开我。我听见她嗤笑一声,轻声低语道:“流氓。”
不是我想耍流氓,这种神经调节的正常反应无法受意识的支配,我是说我无法控制它迅速休息。
说到这里,我要为自己解释一下。与那些从青春期就开始手淫的男孩子相比起来,我不能算是一个色情狂。在“性”的方面,我一直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我父母在世的时候,他们是非常严厉杜绝我去接触那些不健康的书籍、广播和影像的。高中的时候,我的电脑一直在父母的屋中,而每逢假期,我又需要去小饭馆帮忙,所以我几乎没有时间和机会去看那些东西。这并不是说我对那些糟粕玩意儿一窍不通。平时男生们之间都会交流,他们会将自己看过的东西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而我只能依靠想象。我第一次看黄盘还是上了大学之后,那是刘鑫搞来的一部金发碧眼的欧美人士主演的片子。等到我自己居住之后,有大量时间去观摩那些片子,而且刘鑫也给过我一些网站。我可以毫不避讳地说,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几乎天天都要去看上几个小时,那会儿夏云朵还没有来我这里“避世”。但是,我看归看,几乎从来没有手淫过,之前我父母给予我的教育让我知道,那是一种非常不健康和不道德的行为。我想,我得说明一下,我的一切生理机能正常,因为我还是会梦遗的。
我和吴晓夕这样抱着,让我十分难受,我轻轻松开手,对她说:“好了吧?”
吴晓夕松开了我,我赶紧坐到沙发上,蜷起双腿,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她也坐下了,满眼娇意地看着我,说:“其实,他对我还是挺好的。”
“谁?高强吗?”
“废话,还能有谁?”
“我还以为他对你不好呢。”
“我就是想和你抱抱,你别胡思乱想了,”她说,“你家里有没有不凉的饮料或者水呀,我渴了。”
“在阳台呢,你自己去拿吧。”
“你帮我拿一下吧。”
我有些尴尬,瘪瘪嘴说:“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
她明白了我的窘意,笑嘻嘻地站起来,自己走到阳台,大声问我:“用给你拿一个吗?”
我回答:“不用了。”
她走回客厅,把一瓶冰红茶放到我面前,说:“我拧不开。”
我打开瓶盖后,放到她跟前。她仰头喝了一口,说:“要不要我回家跟我妈聊聊,帮你说说媒,她最喜欢干这事儿了。”
我摇摇头,她想了想,又说:“嗯,也对,我也不希望你和别人的姻缘从我的手上过一遍。”
这时,房门发出动静,一把钥匙插进了门锁里,然后,门被打开了,许萱走了进来。她看到我和吴晓夕并排坐在沙发上,愣了一下,赶忙往外退,边退边说:“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了,我下楼去买点东西。”
吴晓夕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忙站起,想要对许萱解释和介绍一下,但是一站起来,忽感不适,连忙又坐下了,看着许萱关上了门。
“她就是住在小屋的姑娘?”吴晓夕怀疑地看向我。
“是啊。”
“你不是说是你小姨的同学吗?怎么这么年轻啊……哦,你说的是那个和咱们差不多大的小姨呀。”
“对呀,我还有几个小姨呀。”
吴晓夕忧心地点点头,说:“她这个同学还挺漂亮的呀。”
“一般吧。”
“江乐,”吴晓夕看着我,咬了咬嘴唇,说,“机会多好呀,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不瞒你说,她跟我一哥们儿有一腿,我对她没兴趣。”
“真的吗?”
“真的,我骗你干嘛?我骗过你吗?”
吴晓夕站起,低头看我,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说:“你好点了吗?”
我感觉好多了,于是站了起来,但是她这么问,让我很是尴尬。她见我站了起来,又说:“我得回我妈那一趟了。”
“你妈回来了吗?”
“她一直都在家。”吴晓夕忽然冲我坏坏地一笑。
“啊?那你说她没在家?”
“我不这么说的话,你会让我来你们家吗?”
“你直接说就好了,我怎么会不让你来呢?”
“行了,在你家呆了半天了,我得回去了,”她走到门口蹲下穿鞋,“江乐,咱俩留个联系电话吧,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我的号儿,我去年新换了个手机号。”
互留了手机号后,我把她送到电梯口,看着电梯门逐渐关闭,她和我摆手再见。那一刻,我好想把她从电梯里拉出来,一把抱住她。我想告诉她,我非常后悔,我后悔那时没有违抗我父母给我定的规矩,从而没有一次把她送到过家门口;我后悔没有在最美好的年纪拉拉她的手;我后悔没有在2006年元旦之后挽留提出分手的她;我后悔上了大学之后依然没有勇气去联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