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我从来没去过海洋馆,所以当我知道门票价格的时候,吃了一惊。如果跟我一起来的不是江小晨,而是夏云朵或者其他与我相熟的人,我一定会对着昂贵的门票价格碎碎念,唠叨起来没完没了的。但是当着江小晨的面,我不好意思把自己吝啬的一面展现出来,生怕她会觉得我小气。
江小晨把背包反背在胸前,从里面拿出钱包,抢着去买票。我怎么能让她来掏钱呢,于是便快她一步,把三张红票和一张绿票塞进了售票处的窗口,告诉售票员,我要两张成人票。
我拿到票和找回的零钱后,江小晨从钱包里数出一百六十元,强行塞给我。我当然不能要她的钱,于是坚持不收。她说,上次吃饭就是你请我的,这次咱们AA吧。我说,不行,我今天认了一个好妹妹,怎么能让妹妹花钱呢。她笑了笑,没再坚持,说,说真的,我确实应该叫你一声“哥”。我理解的是,我们是同姓,我比她大,所以她叫我“哥”是应该的。而很久以后,江小晨告诉我,她之所以心安理得地叫我“哥”,是因为我和她表哥是同学,所以她应该叫我“哥”。
那时我说:“你现在还不了解我,等以后你就知道了,我这个人对妹妹可好了。”
江小晨笑吟吟地说:“看来你有不少妹妹呀。”
我急忙解释:“我可没有什么妹妹……”
她显然不信,嘴角歪着笑了笑,说:“走吧,咱们进去吧,我还想看表演呢。”
江小晨所谓的表演,是在一个扇形剧场里由驯兽师和海豚、海狮等动物进行的一系列演出。虽然这些精彩纷呈的演出是免费的,但是却需要提前排队,上午和下午各一场。江小晨想去看表演,我们便迅速穿过昏暗潮湿的雨林奇观区,在其他的展馆前并未停留,直接走到了剧场外面。到达剧场的时候,那里早已排起了长龙一样的队伍。江小晨有些沮丧,她探头看着前面乌泱泱的人群,蔫头耷脑地说:“咱们要是走快点儿就好了,不至于排到最后了。”
她的话让我有些自责,我要是问清楚协警就好了,也就不至于让她扫兴了。我有些歉意地说:“都赖我……这样吧,咱们从海洋馆出去之后,我请你吃好吃的吧。”
说完这话,我和江小晨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咕噜”起来。我们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引得排队的人们一齐看向我们。江小晨见大家都看向她,不好意思起来,赶紧拉低了帽檐。我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问她:“你们夜班的时候,要是饿了怎么办?”
她小声说:“我们都会准备一些水果零食什么放在休息室,饿不着的。”
我笑笑,说:“我以为你们上班的时候不让吃东西呢。”
“我们又不是铁人,不吃东西不都饿晕啦,到时候我们就成病人了,医院还得安排人来照顾我们,这简直太不像话了,哈哈哈。”
前面的人群开始骚动,我们一同看向剧场的入口,那里已经开始放人了。我们紧紧贴着前面的人,挪动着脚步。走进剧场还需要登上很高的台阶,身边的人都争先恐后地拥挤攀爬着,江小晨被别人剐了一下,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在台阶上,我赶紧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身边的人很多,虽然我很气愤,但不知道是哪个人碰到了她,我只得对着前面繁乱的人群骂了一声“傻逼”。有几个人回头看了一眼我们,但是并没有停止脚下的步伐。不过这倒也是个好机会,我顺势拉住了江小晨的手,她的手也很瘦,但是却很柔软,同时也很冰凉和细腻。她没有拒绝我,甚至都没有露出疑惑或者鄙夷的表情,任由我拉着她在人群之中穿梭。
由于我们排队时站在了比较靠后的位置,导致剧场里前排和中排的那些视野比较好的座位都已经坐满了人,我们只能坐在正后方的位置上。我觉得一直握着她的手似乎很不礼貌,所以在找到座位之后,便松开了她,她也并未在意,而是开始给我述说她上初中的时候第一次来海洋馆的经历。我还沉浸在拉住她柔软的手的幸福感之中,对于她讲述的回忆并未听进去,只是下意识地随口“嗯”了几声。很快的,她便不再说了,一方面是我并没有认真在听她讲话,另一方面是因为演出就要开始了。
表演精彩纷呈。一只海狮立在水池边上的晾台上,听从着驯兽师的指挥,乖巧地拍打着自己的肚皮,引得观众席上的一众孩童哈哈大笑。江小晨也在笑,她问我:“怎么样?有意思吧?”我看得津津有味,点了点头,说:“还真是挺好玩儿的,我真后悔,以前怎么没来过。”江小晨说,以前你也不认识我呀。我笑笑,说,现在认识你也不晚呀。
海狮表演完毕之后,归笼休息去了,换作两只海豚出场。海豚在水池中疾速冲刺,两位驯兽师踏在它们的背上,就像踩着动力浮板一样,在水面上疾驰,引得观众席上的人们连连鼓掌和尖叫。我和江小晨也跟着鼓起掌来。演出激情澎湃的时候,我还将食指和拇指弯成一个环,放进嘴里,吹了一个流氓哨。江小晨将棒球帽的帽檐转到脑后,双手聚拢到嘴边,尖声呼叫着。我的注意力从海豚的身上转移到了江小晨那里,于是我掏出手机,迅速拍了几张她侧脸的照片。
江小晨发现我在拍她之后,伸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在周围观众的欢呼声中,娇斥道:“你别拍我!拍海豚!”
我把手机摄像头转移到了前面,开始拍摄起海豚。江小晨一会儿看看前面的节目,一会儿看看我手机拍摄的屏幕。她说:“还是你的手机清楚,我过些天也得换一个智能手机了。”
我知道她现在用的还是诺基亚5230,虽然那也是一款触屏手机,但是使用的是电阻屏,触摸时并不灵敏。不过那部手机也支持微信,所以我们在之前加了微信。
节目表演完毕了,工作人员拿着拍照价目表,逐排询问是否有想要和海狮合影的。我问江小晨,你想不想和海狮合影?江小晨说,那都是小孩子才喜欢的,我可不愿意让那个丑东西亲我的脸。果然,有上去拍照的小孩子被突如其来的海狮的吻,吓得哇哇大叫。江小晨看到后,偷偷地笑了起来。我看到她笑了,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们随着人流走出剧场,江小晨问我:“怎么样?门票花得值吧?”
“值,太值了,这种节目在大马路上可看不见——谁也不会在马路上遛海豚呀。”
“哎,”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把你拍的照片给我看看。”
我掏出手机,为了显示自己的真诚,故意当着她的面输入了屏幕解锁密码,她却十分礼貌地转过头去,没有看我输入密码。我打开相册后,把手机交给了她。我怕她不会用我的手机,还贴心地告诉她,横着滑动屏幕就能观看照片了。她笑了笑,说,我会用你这个手机。
江小晨停下了脚步,翻看着我刚才拍的海豚的照片和视频。等到动物的照片翻看过去后,就是她刚才欢呼时被我抢拍下来的照片,她看到后,说:“一点儿也不淑女,还是删了吧。”
我说:“挺可爱的呀。”
她笑笑,指着手机屏幕上的删除键,问我按下这个之后是不是就会删除。我很不舍,但是又不能骗她,只能点点头。但是她并没有删了照片,只是接着往前拨。在这之前,便是我刚才在停车场时偷拍她睡觉的照片。照片里,江小晨侧卧在后排座椅上,脑袋枕着她的书包,两只手并拢在一起,放在脸下,双腿也蜷缩在一起,整个人呈弓形,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卧如弓”的姿势。这次江小晨真的有些不高兴了,她板起脸来,语气不再温柔:“你为什么要偷拍我睡觉的样子?”
“对不起,我当时觉得你睡觉的样子特别好玩儿,所以就……”
“好玩儿?我很好玩儿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睡着的时候,看起来特可爱……”
“我很不高兴,”她说,“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是最丑的。”
“不不不,你真的很漂亮……”
“那也不行,你这样太不礼貌了,”她果断地按下了删除键,发现下一张依然是自己睡觉的照片,“你拍了多少呀?!”
“就几张,你要是觉得不好,就都删了吧。”
“一定要删除的。”她接连删除了几张照片后,前面的照片不再是她睡觉的了,而是我和吴晓夕在一起时的自拍,那时我们的笑容无比灿烂,脸贴得非常近。那似乎是一年多以前照的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打开手机相册看之前的照片了,尤其是当我得知吴晓夕再次怀孕之后,对她几乎已经绝望了。不过,我倒是并没有删除我们之前在一起的照片。我已经想不起来当时是忘记删除了还是舍不得删除。
江小晨只看了一眼我和吴晓夕的合拍照,便将手机还给了我,说:“行了,我把你偷拍我的照片都删了,以后你不许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偷拍我了……咱们刚才为了看节目,前面的几个展馆都没看,现在返回去慢慢看吧,都挺有意思的。”
我有些焦躁不安,想要向她解释一下我和吴晓夕自拍的原由,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似乎并没有在意,只是一个劲儿地跟我说一些刚才没有认真参观的展馆在她印象中的情况。她越是不在意,我的心里就越不舒服,因为这样就证明了她对我并不上心。虽然我提出来给他当哥哥,但是我的本意并非如此。
我心不在焉地跟着她把整个海洋馆转了一遍,似乎也看了一些新奇的海洋动物,不过我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如何向她解释吴晓夕上面,所以对那些动物并未上心,只是走马观花地扫视了一番。
江小晨则很兴奋,一直滔滔不绝地讲着小时候看到这些海洋动物和现在看到它们之后的心境有何不同。从海洋馆出来后,她将帽檐从脑后转到额头前面,遮挡住正午直刺的阳光。我问她渴不渴,她说有一点,我便跑到一个贩卖饮料的小房子前,买了两瓶冰红茶和两只梦龙雪糕。她只拿过了饮料,并没有接过雪糕。我说,我买了两只,咱俩一人一只吧。她摇摇头说,今天不行。我瞬间会意。如果要是放在以前,我可能不会马上明白她的意思,但是自从我先后和几个姑娘合住之后,对女人的一些事情也有所了解了,她们之中,除了许萱并不忌讳月事期间食用冷饮以外,其他人全都讳莫如深。我只能将饮料夹在腋下,一手拿着一支雪糕,一会儿舔舔左手的,一会儿舔舔右手的。江小晨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忽然发笑,说,你不应该擅作主张的,买雪糕之前,你问问我就好了。我为了掩饰尴尬,只好加快了吸吮雪糕的频率。
160
那天,我们从海洋馆出来吃完雪糕之后,站在象馆的栅栏外,闻着象粪的臭味。江小晨虚掩着鼻子,冲我招手,示意尽快离开这里。我们逛完了犀牛河马馆后,江小晨的脚步放慢了,表情不再轻松,她双手拽着书包带,微微驼背,懒洋洋地说,哥,我好累呀。我说,辛苦你了,刚下了夜班还要陪我来逛动物园。江小晨耷拉着眉毛,疲惫地笑笑,说,是我提议来的。我说,刚才咱们从大象馆那边过来的时候,我看见路上有摆渡车了,咱们别逛了,直接坐车出去吧。江小晨回头望向象馆的方向,说,好吧。
我们乘坐摆渡车回到了北门。江小晨见到路边有凳子,迅速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了上去,打开冰红茶的盖子,喝了一大口水。我没有坐下,只是站着看着她喝水休息。她喝完水,拍了拍自己边上的位置,说,哥,你也歇会儿吧。我摇摇头说,你歇几分钟就走吧,咱们该去吃饭了,已经空着肚子逛了一上午了。我说完这话,自身还没什么反应,江小晨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噜”起来,这次她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有些微红,轻轻咬着嘴唇,羞赧地看着我。
我们离开了动物园,慢慢往北京展览馆遛达。路上,我又一次想要给她讲讲我和吴晓夕自拍照片的事情,可是我觉得就这么直接给她讲自己的旧情人,有些太刻意了。我想让她主动问出来,那样的话,我回答起来会显得比较真诚。
我问无精打采的江小晨:“既然你现在不想找男朋友,那么你之前有没有过男朋友呢?我指的是你上学的时候。”
她呆呆地目视前方,说:“没有啊,小学的时候什么也不懂,初中的时候学校和家里都教育不能早恋,所以我也觉得早恋是个很不好的事情。”
“后来呢?上了高中呢?”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没有上过高中,我上的是卫校。”
“那上卫校的时候呢?”
“虽然学校管的不严,但是我却没什么想法。”
“为什么呀?”
她看向我,忽然笑了起来:“我们班全都是女的呀,难道让我去和女生交往吗?”
我也笑了,问:“你们其他同学就没有和外校的人交朋友的?”
“也不是没有,”她收起了笑容,说,“我们班就有几个女生和外校的交朋友,有的是她们的初中同学,有的是好朋友发展成男朋友的,还有跟附近大学的大学生搞对象的……也有那种认的哥哥妹妹变成男女朋友的。”
我点点头,看向她,希望她问出关于我的感情问题,那样我就能顺理成章地讲给她听了。可是她却并没有问,只是展现出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来。
我们很快走到了北京展览馆。我知道着名的莫斯科餐厅就在这里,于是我问江小晨,咱们去吃老莫,行吗?江小晨说,都行,只要能让我坐下休息一会儿,吃什么都无所谓。
我从来没有吃过俄国菜,但是为了不露怯,只能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和江小晨一起走进了莫斯科餐厅。这家着名的餐厅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开业,已经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土地上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风风雨雨。我能够知道莫斯科餐厅,完全要归功于电视里演的那些关于特殊年代的电视剧和电影。餐厅内的装潢应该是仿俄式的,不过我没有见过真正的俄式风格,并且对与俄国的建筑和装潢一窍不通,所以并不能看出它们与真正的俄式装潢有什么区别,只是觉得绚烂的吊灯和雕画的天花板、斑驳的墙壁和艳丽的油画、硕大的窗户和豪华的窗帘、高档的餐具和洁白的石膏像,无一不和我在电视里见过的沙皇时期的克林姆林宫相似。
这时候已经过了饭点,餐厅里的桌位并没有坐满,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我们坐到了立柱边上的一张四人桌上。江小晨似乎来了兴趣,她睁大双眼,巡睃四周,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周围的景象。服务员把菜单拿了上来,我直接放到江小晨面前,让她挑一些自己喜欢吃的,江小晨把菜单推了回来,说,你点吧,你点什么我就吃什么。我看了看站在桌边的服务员,说,我们先看看,你先去忙吧。服务员应声离去,我又把菜单放回到江小晨面前,说,我也不太知道你的口味,你还是自己看吧。江小晨小声对我说,不瞒你说,我从来没来过这里,不知道什么东西合我的胃口,你帮我挑一些你觉得好吃的吧。
我感到一阵惭愧,为了自己的虚荣惭愧。我没想到,江小晨居然会如此诚实,而且还是十分坦然地诚实,她敢于面对自己最真实的情况,而我则因为有些不明原因的自卑,却要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见到江小晨心无旁骛的样子,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于是说,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我也不知道什么好吃,我都没吃过俄国菜。江小晨捂着嘴笑了笑,转着眼珠看着左右,说,我也没吃过。我说,那咱们就别拘着了,翻开菜单看上面的画儿吧,觉得哪个好看就点哪个。
我们点了红菜汤、奶油蘑菇汤、罐焖牛肉、奶油烤杂拌、烤肠配酸菜、肉酱面、金枪鱼沙拉后,服务员问我们有几个人,我说只有我们两个,服务员告诉我们,这些食物已经难以让我们全部消灭掉了,不建议再点了。江小晨说,那就这样吧。等服务员走后,江小晨放低声音对我说,哥,又得让你破费了,这顿饭要是让我请的话,我这半个月就要喝西北风了。我笑笑,说,没事儿,你哥我是暴发户,这顿饭还是吃不穷我的。她温婉地对我笑了笑,不再提结账的事情,而是转头指着一些石膏像,问我认不认识都是谁。我看了看她说的石膏像,说,我一眼能认出来的只有列宁。江小晨指着一个大胡子石膏像,说,你不认识他吗?我说:“看着眼熟,有点儿像鲁迅,但是我又觉得一个俄式餐厅,不应该有鲁迅,要说是斯大林吧,似乎又瘦了点儿。”
江小晨又捂着嘴笑了,这是她今天第三次捂嘴笑。她说:“你上学的时候没学过《海燕》吗?”
“海燕?”这让我想起了赵本山的一个关于相亲的小品,宋小宝的样子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不禁笑了出来。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积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的飞翔,”她居然还能背诵下来多年之前背诵过的课文,“你不可能没学过这篇课文。”
“哦,这篇课文当然学过了,”我说,“我印象可深了,因为要全文背诵,当时我就背不下来……这个石膏像跟这篇课文有什么关系?”
“笨蛋,这个石膏像是《海燕》的作者呀。”
“《海燕》的作者是斯大林?”
“真不知道你的知识都学给谁了?”她虽然在讽刺我,但是语气中却丝毫没有嘲笑的意思,“《海燕》是高尔基写的……虽然我现在背不下来了,但是当年我可是班里第一个背下全文的。”
“这是高尔基呀?我真没认出来,”我说,“不过,你的语文看来还是挺好的。”
“也不能算好,我只是喜欢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记住一些考试不会考的的内容。”
“你看的书挺多的吧?”
“一般吧,我就是爱看小说,别的书都不爱看,”她说,“之前我表哥推荐我看《毛选》来着,我看了看,几乎看不懂——我只会看那些有故事情节的小说,别的都不会看。”
“我一个大学同学也推荐我看过《毛选》,不过我也只是看了一些章节,大部分都没看呢,咱们的思想境界达不到那种高度,所以不好理解。”
江小晨忽然狡黠地笑了笑,那时我并没有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笑,后来才清楚,她那时知道我说的谁,而我却不知道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她说:“你能给我讲讲你的大学同学吗?我没上过大学,不知道大学什么样。”
我说:“其实我也只是上的大专,不过也是住校,比较自由,也算是大学吧。”
“那也是一样的,”她说,“你讲讲吧。”
在我简单讲述大学的时候,菜肴一道道上齐了,我招呼她一边吃饭一边听我讲述。我没有说出宿舍那群家伙的名字,只是用了外号来代替,如果那时候我要是把李讴歌的名字说出来的话,江小晨一定会在老莫里就感到惊讶无比的。我说了许多大学时期的趣事,其中难免有一些大家出丑的事情,我为了博取江小晨一笑,居然也都毫无保留地讲了出来。她果然很感兴趣,不自觉地多问了几句关于我口中的“大周”的事情。我告诉她,大周和我的小姨交往过一段时间,后来又被他的青梅竹马撬走了。江小晨居然很感兴趣,她又刨根问底地询问一番。我为了卖弄,居然并没有察觉出有所不妥。我所知道的关于于周的事情有限,但是见她这么上心,不由得添油加醋一番,凭感觉猜测了一些事情,一同讲给了江小晨。她听后,居然鼓起了掌。
说完于周之后,我故意又说了宿舍其他人都有女朋友的事情,单单不说自己,故意引起她的好奇。果不其然,这招很奏效,江小晨上当了,她问:“别人都有女朋友,难道就你单身吗?”
红菜汤很酸,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说:“我上大学的时候并没有女朋友。”
“后来才有的吗?”她似乎再也难以控制自己的好奇心了,“刚才我看你手机上有一张跟女生的合影……”
“她确实是我之前的女朋友,不过我们后来分手了。”
“因为什么呢?”
能因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我的不负责任了。可是,我该如何给江小晨讲呢?我想,还是避重就轻吧,简单说说我们之前高中时候那些索然无味的事情吧。
那天我给江小晨讲了我与吴晓夕在高三时候的一些事情。我告诉她,我与我的这个前女友,在十八岁谈恋爱的时候,连手都没有拉过。江小晨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问她有何不妥。她说,没事儿,你接着讲吧。因为高三和吴晓夕在一起的事情寥寥无几,所以很快就讲完了。江小晨意犹未尽,问,我看你们的照片似乎不像是十八岁呀?我说,那确实不是十八岁,因为那是去年照的。她说,人家不是已经结婚了吗,怎么还能跟你这么亲?我似乎并没有对她说过吴晓夕结过婚的事情,有些疑惑地问,我刚才说她结婚了?江小晨不自在起来,说,哥,你不光笨,记性还不好,刚才自己说的,忘了吗?我回忆着刚刚说过的那些话,似乎并没有提到吴晓夕已经结婚的事情,于是想要问问她,但是她却催着我继续往后讲。实际上,如果我继续怀疑下去的话,就会知道江小晨和于周的关系,那一定是于周之前向江小晨介绍我的时候说的——可惜我并没有深究下去。
我说:“我们再次相遇的时候已经是前年五一了,当时她确实已经结婚了,不过后来她的婚姻不幸福,在年底的时候离婚了,然后我们在一起了半年多的时间,不过也分手了,分手之后她又跟前夫复婚了……再过几个月就要生小孩儿了。”
江小晨似乎很感兴趣,说:“你能详细讲讲你们在一起之后的事情吗?”
我不想做一个充满谎言的人,尤其是面对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时,我不希望以后会给江小晨留下一个不诚实的印象。我告诉她,我们在一起同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似乎很快乐,但是我却没有认真思考过与她结婚的事情,终于引起了她的不满,在一次难以调解的事件后,我们选择了分手,确切地说,是她把我甩了。我还讲了一些我对青春期的爱情理解和毕业之后的爱情观,我说,正是在这种爱情的实践中,让我完成了灵魂的成长,认识到了安全感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我从她的身上获得了不少人生经验,这将对我以后的生活起到很大的帮助。我还说,她注定不是我的终身伴侣,只是来过渡我的某个阶段的人生而已。江小晨问我,那你觉得自己的终身伴侣应该是什么样的?我看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她似乎被我看得发毛,挪开了目光,拉了拉帽檐,说,不愿意说就算了。
我依然盯着她的眼睛,说:“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因为我对这个姑娘的了解还不够深刻,无法完全说出她的所有优缺点。”
江小晨抽过张餐巾纸,擦了擦嘴,顾左右而言他地说:“我实在吃不下去了,很久没吃这么撑过了,谢谢哥哥的请客。”
我见她不愿意继续聊这个话题,便也随着她的话往下说:“小馋猫,你以后要是还想吃什么好吃的的话,只管跟哥哥说,哥哥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江小晨露出满意且娇羞的表情,说:“我自己的几个哥哥都不如你好……喵~”
她居然又“喵”了一声,让我的心中一荡,满是柔情地看向她,她却大笑起来,说:“不行,还是没有那天的感觉。”
我说:“我觉得十分好听,反正我很喜欢。”
她笑笑,说:“一会儿等你吃饱了之后,送我回家吧,我太困了,必须得回家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