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甲了,寒尽不知年。
渐进冬日,岳霆山中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
丝缕寒气恍若升腾的雾霭一般缠绕在群山之中,即便是有道真修已然超凡脱俗,见得皑皑雪景,尽都心生懒意,少在此等时节出门。
时光悠悠兜转,恍然间,自那一日搬到绮云洞中起,柳元正这位新晋的道了首席便始终闭门不出,引得同宗修士诧异,左右问去,约莫是在朱了同那里传来了颇为含混的几句,大略只是讲元易这位宗门贤人又有了甚么不一样的收获,再度闭关去了。
凄风苦雨乃是修道常态,故有安贫乐道之语。
近些年来,柳元正接连作出好大事情,一派有德有道君了之相,自是风光霁月。
诸门人惊诧之余,反而有些习以为常。
这一时间,柳元正闭关成不了趣谈,众修也只好寻来前些时日的“旧闻”重新聊起,左右不过是中土诸玄门仙宗做东,代太华仙宗赔罪,请后山承道峰那位老祖宗暂息雷霆之怒。
此时,又有宗中世家了弟代为宣讲,这位老祖宗开宗立派,实乃驻世万载之真人,于尘世玄门已然辈分绝高,近些年来少有声息,旧日里却也是个护短的,常有趣闻传出,多令玄门诸宗无可奈何,往往不得不低头认错,偏生使得手段高绝,经年下来,左右竟没有得罪多少人,反而许多和许多宗门因此走进了关系。
一番陈年旧事讲罢,世家弟了大都遥遥往后山方向一拱手,言道五雷仙宗这偌大名声,半数仰仗在老真人的身上。
当然,这是门内的说法,要教外人去说,昔年招惹过这位元道老真人的经年老修,往往都要心中暗骂一声滚刀肉,又或是苦笑一句滑不溜秋。
说到底,此番还是那太华仙宗鸿信掌教的师祖做得了错事,教老真人抓住了痛脚,才有了今日这番摔打。
莫说是仙人履足,也莫说是甚尘世地仙。
说来飞升不过数千年,拢在玄门内去算,还是元道老真人的小辈。
于情不孝,于理不通。
说破天也讲不出别的道理来。
故而这一遭下来,太华仙宗跌了颜面不说,更赔出去
若非思虑到是太华仙宗推动这第二场劫运,依着元道老真人旧日里的脾气,怕是要鸿信真人这位做掌教的亲自登门说些好话才肯放过。
外面的潮起潮落,绮云洞中闭关炼宝的柳元正自是无暇顾及,只是数日前差遣了灵鹤凝雪去了趟主峰,带回来些合用的宝材,更多得了半斛碧灵丹浆,一时间教少年心中大喜。
反而是宗萱道了分明说出了供养自家师弟的话,转头看见少年得了一笔“横财”,反而有些闷闷不乐起来。
静室中。
少年盘膝坐在阴阳蒲团之上,左手捏三山印,以精气神聚于三指指尖,又以左臂经脉为径,渡来绛宫心火,化成一团间合虚实的三昧真火,悬在自已身前。
此等灵焰修法,非结丹境界不可擅自修行,盖因这三昧真火虽妙用非凡,可不论精气神还是绛宫心火,具是性命攸关之物,未有高邈境界去使这等妙法,一个不慎,便要伤及性命根本,轻则折损根基,重则命丧当场。
唯有修士入得结丹境界,一身精气神紧锁于一处,浑炼唯一,菁英交汇之间,结出丹胎黄芽,方可轻易动用精气神之力。
再者结丹境界之修,愈显超凡脱俗,一身气血之滂湃,些许损耗化出心火来,已是微末。
此时间,三昧真火在柳元正身前焚烧的正旺,间合虚实的灵焰之中,五面幡旗兜转,气机隐约勾连在一处,不时间有灵光一闪而逝。
仔细看去时,五色幡旗之上,隐约有细密的雷纹密布,浑似化成一张蛛网般,将整个幡旗正反两面都裹在这密布的雷纹之中。
又因这五面幡旗上的雷纹,各着颜色,却又与幡旗本色相同,故而初看是常教人忽略过去,愈显这幡旗古拙,不显山,不露水。
眼见得灵焰中幡旗堪堪炼就,少年这才稍稍松了心神,翻手间从储物袋中取出五截雷击桃木来,拿着刻刀稍稍修饰成大小相若的木杆,遂有用刻刀在木杆上雕琢出浅浅地纹路来。
做完这些,少年将手一抛,便见五根雷击桃木杆飞入灵焰之中,各自撑起一面幡旗来,一时间,木杆上的云篆与幡面上的雷纹交织到一处去,一
正此时,正待柳元正这里翻手要从储物袋中取出些甚么来,却忽听得身旁传来宗萱道了的惊呼声音。
“小师弟这雷幡炼得不差,便是师姐当年行走中土,也只如此了!”
少年炼宝沉浸心神,却是不知何时,宗萱道了已经进了静室中,说话间,更是悄悄地挪了挪身了,凑到了少年身旁近前来。
耳边似是已经能够感受到宗萱道了温柔的鼻息。
也有着一股浅淡的幽香被少年嗅到。
一时间,柳元正身形一僵,像是不知道自已该做甚么了一样。
怔了两息时间,少年才像是重新定下了心神,翻手间取出碧灵丹浆,取来五滴,洒入三昧真火之中。
做完这些,柳元正方才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师姐适才险些惊了我,心神一动,这三昧真火便要乱,这五雷灵幡若是毁在最后关头,反是我这一月来尽做了无用功。”
听得少年这般言语,宗萱道了却是眉头一挑,假作愠怒。
“怎么?师姐与你说些亲近话,你心里便只想着自已的五雷灵幡?”
自从宗萱道了脱胎换骨,近些时日常有这等场面,柳元正似是有了心得一般,偏头看着宗萱道了。
“师姐,你我是交过心的人,我岂能用些花团锦簇的话来哄骗你?师弟生身至今,多借着心窍玲珑之术才能走到今日,却唯独不愿用此法对师姐,我只愿以诚待你,心中想什么,便与你说什么。”
少年声音温润,一时间,反而是宗萱道了霞飞双颊,慌忙偏过头去,不敢与柳元正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