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不是给杨朔去了信?怎么还没看到他的人影?”杨兆琛摸了一把脸颊的血水,艰难地说道。
“再等等吧,儿子,别怕,爹陪着你呢。”定北侯杨程安扶儿子坐下。
红衣大炮打开肃州城门后,才发现肃州城早已人去楼空,守城的在顽强抵抗,不过是个障眼法,老侯爷始终又是棋差一招。
守一座空城毫无意义,整顿兵马,老侯爷立刻带兵奔赴凉州。
平叛大军在凉州城外遭遇了以逸待劳的拓王主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场恶战已经持续了整整两天两夜!
如今连补给也断了。
放眼望去,一片苍茫无尽的戈壁滩展现在眼前,狂风呼啸着掀起阵阵沙尘,仿佛要将这片荒芜之地彻底吞噬。在这片广袤无垠的戈壁之上,没有一丝生机与绿意,只有枯黄的草丛和破碎的岩石点缀其间。
“侯爷,来人姓顾,说是您的故人。”
杨程安冷笑一声,对亲卫说道:“战场上只有敌人,哪来的什么故人!不见。我们父子的命就在这里,有本事来拿便是。”
“爹?爹!”杨兆琛急忙拉住了老爹的胳膊,他不想死,这样死的一点都不值。
“想想你的妻儿,是自己死还是要他们死?”
声音不大,低沉又苍凉,却震撼人心。
杨兆琛颓然地松开双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想活,但更想家里老婆孩子活着。
他们父子若是当了叛徒,杨家满门还能活吗?杨朔又将如何立足!
当初慨叹过叶家父子,怜悯有之,心寒亦有之,可如今他们父子也落到了这般境地,当真是无从选择。
“既然没得选择,我这就去把姓顾的宰了。”杨兆琛发狠道。
杨程安摇摇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更何况他既然敢来必然做足了防范,别多此一举。”
路不可走绝了,总要为孙辈们打算的。
“杨朔过不来,是不是已经跟拓王打了起来?”杨兆琛自言自语道。
“估计是吧。”杨程安眯眼望向远处。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指望呢?多等一刻多死好些人呐!
杨兆琛颤巍巍站起来,看看远处横七竖八倒下的将士,再看看那些黑头发黑眼睛,只是服饰不同的兵士,转回身跪下给杨程安磕了个头,“爹,儿子先走一步了,咱们一家四口在地下再团聚。都是大秦子民......不至于斩尽杀绝......”
儿子心善,这是给身边将士们留活路呢,杨程安眼睁睁看着他倒了下去。
“儿子,你走慢点。”擦擦泪水,杨程安拄着佩剑,艰难地站起来,望望四周,最后看看自己守卫的江山......
马革裹尸是杨家人的宿命。
“侯爷,不要......”仅剩的两名亲卫过来的太迟了。
顾延庆硬生生闯过来,也只看到了杨家父子自戕倒地的身影。心中再懊恼,却也无计可施,只是站直了身体,默默向着二人的遗体鞠了一躬。
“定北侯战死,其余人等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身边的将士听从顾延庆的命令,大喊着去招降尚存的兵将。
主帅阵亡,兵将再无心抵抗,这场战斗终于惨烈地收尾了。
......
凉州守备仅跟黑骑兵打了一仗,便龟缩进了城里,再不敢应战。
黑骑兵擅长出奇制胜,自然不会去攻城掠地,知道杨朔远道而来,便改变了进攻的目标。
定北侯倒地的时候,杨朔的先锋人马正在跟黑骑兵酣战,所幸,张副将率兵赶到的及时,黑骑见没了优势便迅速撤出了战场。
杨朔急着去救援祖父也不恋战,更不会前去追赶黑骑。队伍略作休整,便往主战场赶去。
只是出发不久,斥候便到了。
“将军,平叛军大败,定北侯殉国。”
连日赶路的辛苦,大战一场的劳累,都不及这句话的冲击,杨朔只觉眼前一黑,便直挺挺地从马上栽了下来。
身边的春和、景明以及众将领赶忙下马围了过来。
主将昏了过去,队伍自然不能再前进,副将张谦让队伍原地驻扎,再派出斥候去打探消息。
随行的军医赶了过来,给杨朔扎了几针。
一番刺激下,杨朔才幽幽转醒,刚睁眼便要站起来。
“将军,您需要休息。”军医着急地喊道。
休息?!
祖父、二叔的尸骨还没收回来,他凭什么休息?!
爬也得爬过去!
景明知道将军的脾气,上前扶了杨朔一把,请命道,“将军,让我带人去接回老侯爷跟二爷吧。”
杨朔看也没看就推开了景明,吹响了口哨。
听到召唤,大黑马哒哒哒走了过来。
“景明,点五千人马跟我同去。张副将,大军寻合适之处安营扎寨。”
“是。”景明领命而去。
张谦不放心,上前拉住了缰绳,“我带大军接应将军。”
“不必,我只是去迎回祖父跟二叔。你务必做好防范,以防叛军偷袭。”
“是。”张谦回答地斩钉截铁。
......
“吁......”
听到口令,大黑马立刻减慢了速度,慢慢停下了脚步。
景明听到后也拉住了战马,还给后面的队伍打起了止步的手势。
杨朔驱马上前,景明带着近卫跟上,张弓搭箭,警戒地注视着来人。
“杨将军,别来无恙啊。”
“先生好。”杨朔抱拳回礼。
“不管你信也不信,我绝没有杀害老侯爷跟杨二爷的意思,只想招降他们。但,他们有自己的气节。”
气节?
没错,祖父绝对宁折不弯。
杨朔双手握紧了缰绳,青筋尽显。
顾延庆说完这两句话,挥挥手,让人把车推了过来。
战场上找不到白布覆面,但顾延庆还是找了面杨家军的军旗遮住了二人,给予应有的体面。
见车子推了过来,杨朔稳了稳心神才翻身下马,踉跄着跑到车前,颤着手掀开了旗面。
所有的幻想瞬间都破灭了,车里躺着教养他长大的祖父,还有给了他父爱的二叔。
生命中比父亲还重要的两个人一起走了,就这么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