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从车舆两侧呼呼刮过,车轮碾过地面的积水,留下两行深深浅浅的车辙印,行人裹紧身上的薄袄,匆匆疾行。
林舒宁不由得往散发着腾腾热气的青铜鎏金熏炉靠了靠,被冷气冻得微酡的鼻尖和脸颊这才稍稍缓和过来,微微发着烫。
不多时,车夫的声音便从帘子外面传了进来:“小姐,大理寺到了。”
“知道了。”莲儿应下,率先跳下马车,搀扶着林舒宁踩着垫脚凳稳稳落地。
风中雪意隐隐,飘飞的细霜在阳光映射下泛着刺目的光,林舒宁眯了眯眼,环视了一下四周。
大理寺门口一片肃穆,朱红的大门紧闭,两侧一左一右摆放着两尊石狮,狮口各衔一颗雕龙球,尽显威严。
林舒宁犯了难,没有侍卫守着,就代表她进不去,怕是今日要白跑一趟了。
她蹙了蹙眉心,在寒风中等了一会儿,连睫毛上都结了一层淡白的霜花。
直到脚尖都冻麻了,她才吐出一口浊气,摇了摇头:“罢了,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先回去吧。”
莲儿鼻尖通红,林舒宁心疼地为她搓了搓胳膊,这才一前一后地往回走。
身后,却在此时传来了大门缓缓打开的嗡响声。
林舒宁回眸,瞧见一群身着官服的人三三两两走了出来,走在最前头的,赫然是顾温。
顾温也恰巧在此时抬眸看见了她,随即他眼睛一亮,幽瞳里星火簇簇流光溢彩。
他撇下一旁的同僚几步就来到了她身前:“林姑娘,你怎么来了?”
还未待她开口,又皱着眉补充道:“你在这里等很久了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小心受了风寒。”
说着,他将身上的藏黑色大氅解下来,披到了林舒宁身上。
林舒宁担忧大氅滑落下去,下意识地裹紧了,道谢道:“多谢顾大人,的确等了一会儿,不过不妨事,我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
“林姑娘但说无妨。”顾温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星火闪烁的幽瞳中倒映着少女姣好的面容,似乎又担忧如此直白的目光会惊到她,垂下了长睫。
依旧是彬彬有礼的如玉公子。
林舒宁根本没有注意到面前人的心理活动,她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纸递到顾温面前:“我想让你帮我在这上面盖上大理寺的公章,然后张贴到告示榜上。”
这告示榜,只有明确的买凶杀人证据才可以无需公章就能张贴,其他的冤状诉状则都需要经过官员核实盖上公章后,方可张贴在榜。
若是不经核查随意张贴,是会被冠上扰乱公务的罪名予以关押的。
顾温伸手接过,指尖在不经意间擦过那双素白如玉的手,耳朵红的险些要滴血。
他慌张地掩饰性低头打开薄纸,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时,躁动的心瞬间就沉静了下来。
整个人像是在冬日被人泼了一盆冷水,遍体生寒。
他不可置信地辨认着上面的字迹,一遍又一遍,直到几乎已经认不出那几个字,才抬眸复杂地看向林舒宁:“这,这是林大人和林夫人写给你的?”
“不敢相信吧?”林舒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不过这确实是真的,你瞧瞧下面,可是有着林成的手印呢。”
顾温对林舒宁唤林成大名的行为并不反感。
这种人,根本就不配为人父,竟然管自己的女儿要抚养金,简直是前所未闻。
他担忧地看向林舒宁,语气有些心疼:“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早就已经习惯了,”林舒宁云淡风轻地摆摆手,“你核验无误之后,就将它贴在告示榜上,我还有别的事情,先走了。”
她将身上的大氅取下来,交还给顾温,便上了马车。
大氅上还残留着少女的余温和淡淡幽香,顾温就这么将之拢在胸口,指节收紧。
待风将他另一手的薄纸略微吹起,他才回过神来,幽瞳里一片黝黯,星火全灭。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连他一个旁人都会感到心寒,她不过是个柔软的女子,怎么可能不难过,怎么可能不伤情。
他咬了咬牙,转身往大理寺走去。
身后的同僚追了上来:“顾大人,今日休息,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了?”
“不了,”顾温头也没回,“我还有事情要做。”
……
林舒宁乘坐马车来到了流芳堂。
六子和张伯见到她都十分惊喜,兴高采烈地将她往里屋引,和她汇报着近日医馆的收入和经营状况。
林舒宁从空间中取出一些最新研制的神药交给张伯,道:“再过几日,奴隶市场的新医馆就要装修好了,到时候就辛苦张伯你带几个信得过的人过去张罗,这边现下已经暂时稳定下来,就交由六子打理就行。”
“林掌柜放心吧,这件事情老夫绝对会为你办好,”张伯捋了一把下巴的胡子,笑意加深了眼角的皱纹,“当初把这医馆交到你手上,果然没错,不过是几月的时间,你竟已将医馆做到了如此成就,真是稀世罕见。”
他在这流芳堂从小厮开始做,如今已经年过五十,这么多年的光景也换了不少任掌柜,但能做到今日成就的却唯独林舒宁一人。
林舒宁淡淡地笑了笑:“张伯说笑了,若是没有你们的帮忙,光靠我一个人又如何能做到,这医馆是我们大家共同努力的成果,日后,我们还要一起努力,将医馆做的更大,更强!”
她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本就士气高涨的小厮们更加蓬勃,六子率先喊了一句:“更大,更强!”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喊出了响亮的口号。
“好了好了,不要让别人听到。”林舒宁笑着用手示意他们的音量小一点。
六子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林掌柜,我们也是高兴嘛!”
“我知道你们高兴,但是你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我的身份暂时还不能暴露,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