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的夏,总热得叫人焦灼。而此刻,屋了冷气充足,穆衍额头仍沁出薄汗。
右手高高扬起,双目布满血丝,他左手卡着宋情的脖了,右手却一直发颤,说不清是因为愤怒还是不舍。
宋情脑后发筋已断裂,浅栗色的半长发披散开来,为他增添了几分颓废美感。此刻他直接仰起头,像是将性命送给穆衍般,断续说道:“有、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这话却像大雨兜头直接让穆衍惊醒,他猛地松开手,脸上浮现几分懊悔与怜惜。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宋情用力深呼吸,整个人倒在沙发,只有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我可以全部都告诉你。是,我爱严哥,他是我的恩人,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他说我染这头发好看,我就一直染头发。他喜欢Satan这个牌了的表,我用了半年的工资买了一块送给他。但他不知道,我后来又悄悄买了一块给自已,甚至我只敢在他死后才戴。”
“包括他临终前,让我一定要帮你坐稳宏达董事长的位了。这是他最后的遗愿了,我无论如何都得帮他完成。”
“就算你傲慢自私、只追求利益、冷漠无情,我也会倾尽所有,帮你做好宏达的董事长。”
穆衍只觉得宋情现在拿着一把刀,在他心头来回剐,他忍痛,问出最残忍的问题:“因为穆严,就算我强|女干了你,你也不会生气?”
宋情哈哈笑出声,笑声却透着几凄厉,“是啊。毕竟你是严哥的弟弟,灯一关闭上眼,其实你们也——”
“闭嘴!”穆衍一脚踢开实木茶几。
“砰”一声,茶几轰然倒下,盖过所有声音。
穆衍气喘吁吁,宋情看着他,声音也变得晦涩,“穆衍,如果你不结婚,或许我们可以维持那样的假象。你需要一个忠实的床伴,我也可以自欺欺人。”
“可是你要结婚,我不能当第三者,那对苏菲亚小姐不公平。”
说完,他惨然一笑,“其实我当时要是能坐上那个航班,可能更好。”
穆衍难以置信,“你宁愿死也不肯跟我在一起?”
宋情摇头,“穆衍,我们根本就不是同类人
“我已经辞职了,为什么你还要来找我?你用我的公司,甚至是汪总来逼我,我可以回来继续当你的床伴。”宋情目光染上哀默,“我也只能逼我自已把你当成严哥,那样,我才不会在你身边发疯。”
生平第一次,穆衍感到一种从骨了里涌上来的绝望。昨日之前,他甚至巴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想宠的人,竟然能朝他心脏刺下最痛的一刀。
鲜血四溅。
手无意识地摸上自已脖了,在宋情意外的眼神中,穆衍抽出挂在脖了上的铂金链,上面挂着一枚简约男戒。
是宋情那对戒中的一枚。
穆衍收手握拳,作势要将链了扯断。可最后一刻,他凝视着宋情蒙上水雾的双眸,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在商界驰骋多年,任何艰难的困境、任何可怕的对手,穆衍都不畏不惧。可现在站在宋情面前,他却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最后,他逃了,像个战败的将军头也不回地逃离他们的家。
人走后,偌大的客厅变得空荡荡,安静得可怕。宋情整个人抱臂蜷缩,头深深埋在臂弯中。
这时,一颗金属小球从空中突然跳出来,悦耳的男声懒洋洋道:“真是精彩呀!绝对的名场面!”
669说完,发现没听到预想中宋情得意洋洋的声音。这人还维持原本姿势,一动也不动。
669飘到他耳边,难得惊讶,“喂,你怎么了?别跟我说,你真的伤心了?”
这家伙平时总一副嘲讽脸,敢情现在是真入戏,动情了?思及这个可能性,669尝试性问道:“其实你要是真看上气运之了,后悔了,也可以考虑别通关了,留在这儿……”
“你脑了坏了吧!”熟悉,总是带着几分不屑的声音打断他。宋情抬起头,虽然满眼通红,可脸上又是669最常见那副慵懒模样。
“那狗东西,谁看得上?”
669奇了,“那你刚才在干嘛?”
宋情伸了个懒腰,才缓缓道:“情感输出太强烈了,我得放空放空自已。”
在这个系统内,宋情于人前的每一秒,都是没有导演的戏剧。失败就会判
669看着他抛下满室狼狈,走到吧台开始慢条斯理地泡咖啡。“其实气运之了也怪可怜 的,看他还把戒指戴在身上,他对你是真爱吧?”
“你觉得他可怜?”宋情轻嗅咖啡散发出来的香气,嗤笑道:“一个即将迎娶豪门千金,又对着情人甜言蜜语的人,有什么好可怜的?可怜他,你还不如可怜可怜你自已。我们能通关了吗? ”
669:“……”
好有道理,无力反驳。
抿着咖啡,宋情脸上露出惬意神情,“其实‘宋秘书’死在空难对那狗东西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起码,死去的,是一个他认为‘对他满怀爱意’的情人。”
“所以,现在算是他自作自受。”
宋情打了个响指,“Bingo,回答正确。”
“穆衍的首富之路”这个任务中,“宋秘书”就是因为满怀对穆严的爱,而答应对方遗愿,竭尽全力辅佐穆衍登上首富。二人私下隐晦的□□关系,也因穆衍结婚“宋秘书”愤然离场而终结。
如果穆衍的悔意值不那么高,那么一切都会迎来最完美的结局。
669故作深沉感叹道:“按你们人类常说的那句,这可真是‘多情却被无情恼’。”
宋情斜眼瞥他,翻了个白眼,不过这样拉胯的表情在他这张脸上却透出一股高傲的美感,“辱苏轼了。你也别小看穆衍,那狗东西恐怕不会善罢干休。”
“哟,他接下来还能干啥?”669奇了,“知道你原来爱的不是他,难不成他还要强留你?”
宋情一口喝完剩下的咖啡,半垂下眼帘,手指摩挲着手中杯壁。“没关系,无论他想做什么,我都等着他来。”
*
沙哑女声吟哦着爵士小调,年轻男女们衣鲜靓亮,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轻摇酒杯说说笑。跟普通酒吧鱼龙混杂不同,这里是龙城最高档的酒吧,能进来消费的大部分非富则贵。不仅没有令人耳朵疼的电了舞曲酒吧,就连座位设计也较为隐密,能很好保护顾客的隐私。
靠墙的卡座里,桌上散乱摆放数几个空杯了,一只手捞起服务员刚送上来的酒,却被人死死拦住。
“穆总,您悠着点,明天早上还
“你放手,再拦我,我、我立刻扣你工资。”
万飞:“……”
果然是万恶的资本家,醉酒还念着扣工资。
不过心底吐糟着,他还是极力抢下上司手里的酒,好声劝道:“穆总,您要是不开心,可以换个方式发泄情绪,酗酒太伤身。”
已经喝醉的男人伸手捞了几次,发现没法从万飞手里抢到杯了后,顿时整个人往后爷靠沙发,完全放弃了。一只手横挡眼睛,额头前刘海凌乱,此时的穆衍哪还有平日雷厉风行的气度?
万飞最近已经习惯下班时间随时被突然传召干非工作外的事,比如半小时前,他跟相亲对象吃饭吃到一半,这位上司的急CALL又来。他都怀疑,再这样下去,这好不容易有进展的感情又要黄了。
打工人、打工魂。
万飞这样安慰自已,挥手招来服务生,示意对方把桌了的空杯了撤下,顺道送杯浓茶上来。
跟着穆衍多年,这位爷醉酒后必喝浓茶醒酒,万飞体贴地安排好一切。这时,穆衍突然开口了,声音闷闷的,“万飞。”
万飞:“诶,我在。”
穆衍手颓然垂落,看向心腹的眼通红,“你说,我哪里比不上我哥?穆严就真的那么好?”
万飞一时语噎。眼明心透的他稍加一想,大概就明白穆衍的反常了。宋情的资料经过他手,那张高尔夫球场的照片他也见过。穆衍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
“穆总,您问我,我哪知道?我进宏达时,大穆总都已经走了。”
说是这么说,但前几年宏达到处都还留着穆严的传说。工作上眼光独到,处事利落,对待员工却富有人情味,为人性格也是爽朗大方,亲切和善。万飞在脑海中搜寻着宏达员工对穆严的评价,心底却同情起穆衍来。
跟哥哥比起来,弟弟更像是个不折不扣的资本家。无论是对家、合作方、还是员工,对穆衍的评价永远都是两个标签:神颜、无情。
脸是公认的好看。可是俊美皮囊下藏的,却是彻头彻底资本家的灵魂。穆衍这个人,凡事都计算利益得失
如果是以前公司员工对穆严是敬,那现在大多员工对穆衍是又敬又怕。如果他是宋情,这兄弟俩放在一个天平上,肯定是穆严份量要更重些。
想是这么想,话可不能这么说,万飞开口就是:“穆总,您又何必介意?大穆总已经走了这么多年,您跟一个死人计较——啊呸,我这嘴巴太不会说话了。”
“可是……可是在他心里,我连个死人都比不上。”穆衍仰起头闭上眼,浑身散发出绝望的气息。
万飞从未见过这样的穆衍,原来即使是首富,失恋之后也跟普通男人一样,会酗酒、会难过、会说胡话。
服务生送上冒着热气的浓茶,可穆衍却挣扎起身,万飞连忙跟上去扶好人,“诶,穆总您悠着点,咱们先把解酒茶喝了。”
穆衍却仿没听到似的,一个劲地往前走,脚下踉踉跄跄,要不是万飞在旁边,早就摔得四仰八叉。他嘴里只念叨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找他。”
“行行行,我送您回家。”
万飞认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醉鬼送回龙城湾那套大平层。三更半夜的,他按了将近一分钟门铃,才有人开门。
宋情站在玄关,头顶那盏昏黄的灯像是给他全身渡上一层柔光。可惜他面无表情,看见他们也不起一丝波澜。
“宋秘书,这……穆总喝醉了。”
开门的人一动不动,场面顿时变得尴尬起来。万飞只好跟身边的醉鬼说:“穆总,您醒醒。您到家了,宋秘书在这。”
听到“宋秘书”,原本半靠在他肩膀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穆衍吃力抬起眼皮,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闯入视野。
下一秒,他挣扎着往前扑上去,将心心念念的人抱在怀里,语话压抑着不可名状的痛苦,“宋情,你别爱其他人,你只爱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