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单执掌大权二十多年,后来精力不足,就想退位让贤。
结果民众不同意,认为他的位置很特殊,应该世袭罔替。
出于无奈,他只能让儿子上任,然后调整组织架构,将这个位置当成一个吉祥物一样的存在。
杨单是从底层奋斗上来的,这么做无可厚非,可他孩子却不乐意。
位高而无权,岂不是任人拿捏?父亲在的时候凭借多年威信当然压得住,父亲一走,自己和自己的后辈可就难过了。
几次讲道理讲不通,杨单儿子就把杨单软禁在了家中,所有书信、文件,都需要他先过一遍,杨单说出的话,做出的事也被东涂西改,变得意义不明。
因此上,虽然汉联看起来欣欣向荣,但其实早就变得不一样了,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改变着。
年轻人是看不明白的,他们被全球工业化带来的物质富足欺骗了,只有一些老人,他们把这几十年的历史拿出来,捋成一条线,才能看出来这线在某处拐了一个弯,开始往回走了。
神像睁眼事件发酵几天之后,被定性为祥瑞,杨单儿子想到自己父亲就是仙师的徒弟,于是亲自带着满朝文武去神社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拜师礼。
这是一个很坏的例子。
可以想见,自此以后的每一个国君,都会想办法弄些祥瑞出来,然后借此由头拜师。
坐在云层之上,正在太平洋“旅游”的姜钟见了,手一招,先前放进神像里的那抹灵光就重新回到了浑冥海。
之前想着还要显现神迹,做些惩恶扬善的好事来扬名,现在看来,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流芳百世了。
由此看来,复古的贪官污吏才是姜钟的好朋友,而那些但凡怀着些梦想的家伙,比如李恪良和杨单,反倒是成了他的敌人。
这是姜钟没有料到的。
没办法,他的路比较特殊,别人还能摸着石头过河,他却连石头都没得摸。
“啧啧,我的信徒同时也是我的敌人,我的道成之日,也是我死亡之时。”
不错,有点量子力学那味道了。
姜钟轻笑一声,索性不再耽搁,拨动怀表,霎时远遁而走,一晃神已经出现在了白头鹰的外海。
抬头眺望眼前这片大陆,眉宇之间露出一丝讶然。
早年他就来这里看过,当时功力太浅,只觉得冥冥之中危机四伏,于是不敢接近。
现在再看去,情况迥然不同。
似有什么东西盘踞在这里一样,晦昧难明,根深蒂固,细细感应,那感觉却又骤然消失,只在心头留下一抹淡淡的悲凉之感。
这感觉……
姜钟心中一动,细细咀嚼。
悲愤、伤痛、无奈。
苍凉而悠远中,似乎透着无尽的哀思,化作最令人心悸的一滴泪珠,跌入亘古时空长河,溅起的那束浪花,动人心魄。
“印第安……”
姜钟明悟。
工业文明于原始部落来说,是碾压的,战争的结果是毫无疑问的。
但工业化的世界中,神灵的力量却被削弱到了极致,而原始部落,还是那文明伊始所诞生的图腾神、山川日月之神。
是足以被称为远古天神的存在。
面对部族的覆灭,信徒的流失,祂们岂能善罢甘休?
姜钟身影一闪,瞬息之间跨越千百米,踏足岸边礁石之上,也就在他落脚的刹那,一阵狂猛海风带着激涌浪潮拍在了岸上。
一种难以描述的力量从脚下传来,似附骨之蛆一般向体内钻去。
姜钟眉一挑,胸中五气轮转,要把这力量逼出身体,谁知道却如同捅了蚂蚁窝一样,更多的力量从地下涌出,如针芒攒簇,合并一处,让他一时间难以清除。
恍惚间,眼前景象骤变。
自己仿佛置身于山脉茂林中,东方的微光透过浓密树影,落在地上形成散碎光斑。
一个个拿着竹矛石斧,兽皮遮羞的人正同自己藏在灌木丛中。
姜钟微微皱眉,内视元神,上下湛然,丝毫没有被邪异侵蚀的迹象。
再上溯浑冥海,除了吞噬蛇神的浑冥海产生的涟漪不住的向外扩散,没有任何异常。
姜钟眯了眯眼,这就是率先开启神战的缺点了,自己因为要吞噬蛇神的浑冥海,所以就如同长夜孤灯,到那里都亮眼的很,可他起视黑暗,却什么也看不到。
敌暗我明,就只能被动接招。
但姜钟不怕,只要对方不曾触动浑冥海,那就证明双方还有相当距离,此刻或许只是一个试探。
向周围看去。
林中埋伏的人脸上涂抹着条纹状的迷彩,头上还插着一根不知什么动物的羽毛,赤白鲜亮,古意盎然。
他们耐心的潜伏着,仿佛在等待猎物。
姜钟先是看了一眼那羽毛,旋即就把目光落在了这些原始人身上。
这应该就是印第安人了。
来之前姜钟专门做过功课,这些原住民之所以被统称为印第安人,是因为最先发现新大陆的家伙还以为到了三哥那里,找了半天没找到恒河,这才恍然。
但名字已经定下了,就懒得改了。
其实里面有好多部落,信仰和风俗也各不相同。
后人考古整理的印第安神系,只是有记录的冰山一角罢了,其他遗失的不知凡几。
因此上,虽然姜钟看到羽毛的一瞬间,心里就涌出了一个名字,但他还是不太确定。
正想着,远处的密林枝叶摇晃,发出沙沙响动。
姜钟还以为是他们等待的猎物到了,又或者是现代人端着枪走来了,哪知抬头一看,就见一枚炮弹打着旋呼啸而出。
下一刻,姜钟突然发觉眼前的景象,不论人鸟花草,树木山川,都变得面目不清,支离破碎,断断续续,不成规矩。
仿佛这一炮将整个世界都轰碎了一般。
眼前的一切都在迅速远离,直到变成渺茫的一个小光点。
突然,那光华好似火花炸裂,猛然向外一跳,就见一尊六角盘颅,三目五足,臂缠玄虬,脚踏乌烟,浑身盘绕赤紫火焰的魔相一闪而逝。
然后幻境消失,大陆海洋渐渐清晰,好如一幅泼墨山水终是着上颜色。
姜钟似乎被那幻境中的魔相勾动,周身不自觉的涌出滔滔魔焰,霎时铺向前方陆地,玄黑焰火将大地染的一片漆黑。
在这魔焰中心,姜钟的皮肤微微颤抖,隐约现出乌金之色,发梢眉宇似被染上淡淡的赤紫之色。
“哼!”
姜钟一声冷哼,身上变动倏然停止,重新恢复人貌,不断向州陆深处蔓延的魔煞突然停下,继而如同长鲸吸水一般滚荡着敛入脑后。
从地上涌出的奇异力量骤然退去无踪,再也捕捉不到一丝痕迹。
抬眼望去,一派天高海阔,晴空朗朗的壮阔景象。
姜钟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方才看了那魔相一眼,自己竟然控制不住的也要显露本相魔身,对方本事似乎远在自己之上。
可为什么露个脸就走呢?
思绪一转,只一刹那,姜钟就明白了。
那奇异力量是自己踏足大陆才出现的,而传说中,印第安人在灭亡前,诅咒了这片大地。
有没有可能,对方见自己是个魔头,所以不管不顾呢?
反正姜钟在这里怎么霍霍,受损的都是他们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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