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个就是刘佳家,你们三个谁去喊一声?刘佳肯定想不到是你们。”李霞撺掇着林梓她们仨。
“我去喊!”夏冬自告奋勇呼呼呼地狂奔到刘佳门口,大声喊道:“刘佳~”
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不明就里,慌慌张张走出门来,她是刘佳的妈妈。夏冬这个调皮鬼立马不好意思了,缩着脖子转过身来就要往回跑,把李霞她们几个逗得哈哈大笑。
“大娘,俺来找刘佳玩,这几个都是俺们同学。”看到刘佳的妈妈,江韵洁赶紧收住笑,快步走向前跟刘佳妈妈打招呼。
“嗯~,她还没起来呢。”刘佳妈妈平淡地说道,只见她一脸愁容,岁月的沧桑全挂在脸上,看见这几个青春阳光的小丫头,再想想自己的女儿,内心的凄苦毫不避讳地显现出来。
这个点还没有起床?林梓她们仨吃好早饭再凑到一起就已经九点多了,又在李霞家玩了一阵子,都快十一点了,刘佳还没起床,大家心里都各有疑惑,但都没有表现在脸上,表情云淡风轻,90年代的农村,很多还没有电视,晚上八九点就睡下了,早上自然就醒的早起得早,也没听谁说有赖床这一说,十一点了还不起床,怎么了呢?病了?
“恁先等一会,我去喊她起床。”刘佳妈妈把几个女孩子引到院子里,并不打算往屋子里面领,家里太脏乱了,连个插脚的地都没有。
林梓打量着刘佳家,院子很大,有几头青山羊在院子里头吃草,一长排的砖瓦房,靠西边的是主屋,东边是放杂物的,通过窗户和屋门就能很明显的分辨出来,刘佳就住在东边的屋子里。不管怎样,林梓觉得谁家都比自己家大,也比自己家好,同学中估计也就只有自己住在一个连大门都没有的院子里,住在一个跟爷爷岁数差不多大的土屋子里。
“好的~,大娘。”几个女孩子礼貌的回应着,刚才那欢乐逗闹的场面荡然无存。
“佳,起床吧,恁同学来找你玩了。”刘佳妈妈耐着性子呼唤着蒙着被子的刘佳,见她没有反应,又伸手推了一把,刘佳使劲躲开她妈的触碰,把被子又使劲往身上裹了一下,完全不理会自己的母亲。
其实她醒了,也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她内心里有局促,有向往,又有点难为情,内心挣扎过后,她决定装睡不理会,她觉得她们跟自己不再有关系了。
刘佳妈妈心头憋着一股火气,却也只能隐忍不发,刘佳这个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天天躺在床上,啥也不干,饿了就起来找点吃的,不饿谁叫都不搭理,就像黏在床上一样。
刚开始她还到点就喊她吃饭,后来烦了也不喊了,全当是没她这个人,眼不见心不烦,可这会子她突然有个想法,让这几个小丫头来喊她,半大的姑娘了,她也豁出去了,丢人就丢人吧,只要她能起来。
“妮儿,恁几个去喊她吧,她又跟俺生气了,不搭理俺。”刘佳妈妈走到院子里说道。
院子里这五个女孩当中,林梓她们三个是摸不着头脑的,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统统都不知道,但江韵洁和李霞心里是清楚的。
林梓和舒丹夏冬,跟在江韵洁和李霞的后面,走进了东边的屋子。
刚走到门口,一股扑鼻的尿骚味就充斥而来,林梓本能地憋住气,硬着头皮跟了进去,屋子里放满杂物,小麦、花生都堆放在几个大缸里,横七竖八绑着几根绳子,上面搭着很多衣服,有几件林梓很熟悉,是刘佳经常穿的,但都落满了尘土,刘佳还蜷缩地躺在床上。
“刘佳,舒丹林梓夏冬她们来看你了。”江韵洁轻声道。
听到江韵洁的声音,刘佳内心很复杂,抹掉眼角的泪水,她披上一件上衣坐起身来,笑呵呵地面对着她们五个,并没有打算要起床的意思。
“刘佳,你为什么不上学了呢?你学习那么好,那么久不见你,还怪想你的。”林梓看着消瘦了很多的刘佳,轻声问道。
“没啥事,就是不想上了。”刘佳回答的很简短,虽然脸上带着笑,却给人一种疏离感,林梓不打算再往下问了。
“刘佳,你起来,咱出去玩吧。”江韵洁准备给她拿衣服,让她穿上。
“算了,有点累,你们去玩,我再睡一会。”刘佳婉言谢绝,几个人又小心寒暄几句,只得离开。
望着几个女孩远去的背影,刘佳妈妈长叹了一口气,看看东屋,心里仍是憋闷,却也不知所措。
刘佳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她上面有好几个姐姐,还有一个哥哥,爸妈岁数大了,忙着给哥哥娶媳妇,给姐姐准备嫁妆,早就不想让她上学了,但是她却学习一直很好,要坚持上学,所以她和爸妈之间的关系一直很紧张。
其实爸妈不待见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都16岁了,还在尿床。没有受过教育的父母,尤其是她的爸爸,认为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一味的生气、烦闷,却从来没有想过带她去医院看一看,是不是身体哪里出现了问题?
刚开始江韵洁和李霞住在学校宿舍的时候,刘佳不敢住,她怕自己尿床,只能晚上走,早上来,一个人起早贪黑的路过村与村连接的那片田地,她害怕,为了避免尿床,她试了很多办法,晚上不喝水,定点定闹钟起床,这样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就没有再尿床了,后来她也住校了。
可是有一天晚上,她睡的太沉,没有听到闹钟的声音,她尿在了床上,李霞的床和她的挨着,李霞的羽绒服被浸湿了,她懊恼不已,羞愧难当,她敏感的觉得全宿舍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那天早上她没有起床上早自习,樊老师叫她吃早饭,她也不理。
接下来的几天,她心里敏感到只要有人交头接耳,就以为别人在议论她,她住的宿舍里还有初二和初三的学姐,她走在校园里会觉得有很多眼睛都在讥笑着她,她开始变的冷漠,脾气差,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终于决定要退学了。
可是,自始至终都是她自己的敏感在作祟,没有任何人讨论她,江韵洁和李霞自始至终只字未提,可是谁应该为她的敏感买单呢?谁要为她偏执的个性负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