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有蛇,指尖下意识抖了抖,定睛朝着三叔公遗体看过去。
老人家的面色苍白又僵硬,拳头紧握着,树皮般的手背上爬满紫得发黑的血管,看起来很是狰狞。
他的手腕上环着一条拇指粗的小黑蛇,正首尾相连紧紧缠绕在那枯瘦的手腕上。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看见,也吓了一跳,表情茫然道:“我们从医院把人拉回来的时候好像都没有啊……会不会是车停在村口那会,有蛇爬上来了?”
我小叔叔脸色铁青,一把抄起旁边的鸡毛掸子把小蛇挑下来,啪的一脚踩了上去!
那小蛇瞬间被踩了个稀巴烂,血肉和内脏粘在院子那水泥地上,看起来格外恶心。
家里的亲戚朋友表情都有些僵硬,我爸站在小叔身边打着圆场:“算了,咱们先把灵堂搭起来吧,别让叔就这么躺在外面。”
小叔紧抿着嘴,胸口起伏了一阵,才冷着脸招呼殡仪馆的人来搭灵堂。
我妈推了我一把:“你去帮忙去看着你凯凯弟弟吧,这边也用不上你。”
我乖乖点了点头,跟着我妈一块走进去,看着三叔公躺在担架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适。
我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个梦还是因为那条蛇,反正下意识离三叔公远了一点。
没想到我走过担架时,三叔公却忽然睁开眼朝我看了过来!
那双眼黑洞洞的没有一点神采,眼白布满了血丝,死死锁定在我身上。
似乎有一阵阴风吹过我,冷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啊!”
我被吓得毛骨悚然,腿一软直接摔在地上。
“怎么了?”
我妈和周围那些亲戚看见我摔了,都朝我看了过来。
“三叔公睁眼了……”
我嘴唇哆嗦着,脸上也看不出一点血色,死死攥着我妈衣角,声音都在抖。
大家听我这么说,下意识看向三叔公的遗体。
“哪有啊?三叔这眼不是闭着呢吗?”
我二叔皱了皱眉,看我的表情有点怪:“这孩子是看错了吧?”
“我没看错……”
我颤着唇辩解,抬手指着三叔公的脸,却发现老人家安详躺在担架上,眼皮紧闭着。
怎么会这样?
我脸色更白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妈神色凝重把我扶起来,伸手贴了贴我的额头:“是不是昨天着了凉又没睡好迷糊了?”
我麻木瘫在地上,心脏跳得像是密集的鼓点,恨不能从我嗓子眼钻出来。
“可能是吧……”
看见大家都用古怪的眼神盯着我,我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咬着嘴唇拉着我妈手站起来:“妈,我去凯凯那看看。”
妈妈担心的看我一眼:“行,你歇会去,有事叫妈。”
我绕过堂屋去了后院,婶婶正搂着大哭的凯凯,眼圈微红。
看见我来了,婶婶松了口气:“凯凯,让蝉蝉姐姐陪你,妈妈先出去看看。”
末了,她又嘱咐我几句,才抹着泪走了出去。
凯凯今年才四岁,我回来这几天,一直喜欢黏在我屁股后面玩,现在看见我,哭得更厉害了。
“姐,我爷为啥不理我?他们说爷爷死了,死了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看他哭那么凶,心里也很酸,把他抱起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不是,三叔公是去天上当神仙保佑咱们凯凯了。”
“快别哭了啊,到时候三叔公回来看见你哭鼻子,肯定要说你不像男子汉了,对不?”
凯凯抽抽搭搭的,应该是相信了我说的话,小手把眼泪抹了,哑着嗓子开口:“那我不哭了,爷爷会回来看我吗?”
我认真点头:“肯定会的,三叔公最喜欢咱们凯凯了。”
凯凯终于破涕为笑:“那我晚上等爷爷回来,爷爷上次说给我讲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还没来得及讲完呢。”
我勉强朝他笑着点头,心里却有点沉甸甸的。
小叔和家里的亲戚们很快搭好了灵堂,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也纷纷来了。
三叔公的人缘很好,又是村里出了名的长寿老人,来家里的人络绎不绝。
我平复好心情,把凯凯哄着睡过去,也跟着去灵堂帮忙。
老家这边规矩严,我不是直系的亲属,又是女孩儿,所以也不用披麻戴孝通宵守灵,只需要在旁边帮忙待客。
这样也好,无论是梦,还是看到的蛇,亦或可能是精神恍惚看到三叔公睁眼,都不是什么好事,心里毛毛的,能离三叔公的尸体远一些心里也安定一些。
叔叔婶婶还有我爸妈他们忙着搭灵堂,我就帮凯凯洗漱换了衣服,带着他上床睡觉。
大概是我太累了,本来打算把他哄睡就去灵堂找爸妈的,哄着哄着,自己却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耳边传来凯凯稚嫩的声音,还有“沙沙”的白噪音。
“……那孙大圣被关进炼丹炉,不是就被烤熟了吗?好可怜呀。”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凯凯侧身对着我坐在小马扎上,神情专注。
他脸上带着开心的笑,正拿着一只旧手机听得认真,完全没注意到我醒了。
“好厉害!那后来呢?”
“五指山?压在山下还能活着吗?爷爷你是不是骗我的?”
听见凯凯叫爷爷,我心里悚然一惊。
五指山,炼丹炉,不都是西游记里的剧情吗?
我后背一冷,忽然想到凯凯下午说三叔公说要给他讲西游记的故事。
凯凯……在和三叔公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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