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的触感袭来,少女什么也没说,手中还捏着他递给自己的帕子。
四周安静了会儿,许步薇也懒得再纠结,她转了个话题,忽然想到什么,提醒道:“先前我说过的消息,卫郎君莫要忘了。”
卫怀胥拉开椅子,已重新回到位置上。
说起这个,他倒是险些忘了此事。
“才过了多久,便如此迫不及待,你想利用我,也不必如此心急。”
见他头也不抬,许步薇没有否认卫怀胥的话。
毕竟搜罗消息也要不少心血,才过了两三日,都不够来回跑一趟的时间,是个人都做不到那么利索。不过她也只是想顺带提醒一番,免得这人心不在焉,忘的一干净。
“尽快就好,我等不了多久。”
卫怀胥听着她说话的语气,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就好像许步薇这副模样在他眼中,像极了一位发号施令的大人,而他这提督的身份,反而像一个小兵。
“这么着急?”
漂亮的双眸扫了一眼她,年轻人思索了会儿,片刻才自顾自的安抚道:“再等等,过几日我要出营一趟,届时命人去替你查探,想来也用不了多久时间。”
他要出去?
许步薇心中一动,忽然闪过什么想法,下一刻便忽然开口道:“那正好,带我一个。”
卫怀胥转过头看她。
不知是因为面前人说得太过自然,还是因为太过理直气壮,能肉眼可见青年眼中带着探究的意味。
“许小五,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她自然知道。
许步薇认真道:“若是你能带我出去,燕州城的消息我可以自己去寻,不用再派卫郎君手下的人,这不好吗?”
“况且,我能力出众,大人手下的侍卫,恐怕还不及我,带我出去,我护得住你。”
她自顾自的说话,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只是卫怀胥不明白,这人居然能如此明目张胆,还如此……口气不小?
“护我?”
他轻笑:“许小五,你觉得我需要人护吗?”
“为何不需要?”
先前在酒楼里,他不就是被自己威胁了吗,虽然不知道为何当初卫怀胥不反抗,但到底敌不过她。
只是这件事情她不能说出来,否则就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是人总会遇到危险,尤其是像大人这般危险的人物,我说的对不对?”
烛火撒于屋中,只有二人相对而视,灯芯之中,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平白缓解了一些寂静的氛围。少女眼底带着淡淡的笃定,仿佛是回到了当初初遇时那般狡黠。
卫怀胥手扣书案,心中忽然一软,只是转瞬即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
“你想的倒美。”
“一个新兵,跟我出营,暂且不论是否能服众,若你是军中的奸细,那我岂不是给了你一次机会。”
又是这般直接。
但偏偏这人又心机深沉,心思细腻到连她都不遑多让。
许步薇直接道:“众人那边简单,大人若是同意,他们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就算有,你我遮掩一番便好了,这有何难。”
“难不成是卫郎君不信我?我说了我不是奸细,也不会做出对荆南有害的事情,大不了,你日日夜夜让人跟着好了。”
少女声音清丽,似乎带着淡淡的执着,许步薇低眉看着他,倏然一笑,复问道:“提督大人当真不考虑考虑我吗?”
如此一问,青年心中一顿。
屋中,只得见到少女清晰的五官,她生的很漂亮,因在军中未施粉黛,那双眼便越发清透,眉如远山。如此一笑,倒是生出了几分明媚来,让人觉得同方才那般模样不同。
卫怀胥垂眸,抿了口茶。
“想出去可以,不过,到底是我又帮了你一次。”
许步薇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刻,这人抬眸,不紧不慢说道:“许小五,你得帮我个忙。”
*
屋中又恢复寂静,侍卫在外头站了许久,见人一走后便立马进来。
“大人,动身去东陵一事,尹枫已经都准备妥当了。”
卫怀胥点头,想起方才同少女说过的话,又道,“此行,你需得再跟我去一趟。”
文琅一顿:“这是为何?”
人多眼杂,先前明明说过只用尹枫一人足矣,怕半路暴露出公子的身份。卫怀胥向来是一个言出必行之人,怎么在这几日,忽然改了决定。
“因为此行,还有一个人。”
文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除了他,还有大人和尹枫,居然还要带一人,想来是此人不会武功,需要随行保护。
难不成是闻双与?
如今军营里,尚且能用之人也只有他了。
闻双与作为一个普通军师,对于武功一事,只知皮毛,不懂要理。方才他还问了一些有关提督的问题,想来是在为此行做准备。
思来想去,他不明白其中缘由,问道:“闻大人为何也要去?”
青年摇头。
“不是他,”卫怀胥道,“是许小五。”
语气平淡至极,要不是因为自己耳朵没有问题,面前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居然又是那个许小五?
先前夜里见他喝醉,大人先是拿了帕子给她,又命自己将此人护送回去。那时候,他便总觉得奇怪至极,一路上还跟随在许小五身后,观察了此人许久,却没有看出什么。原以为还了手帕之后,二人不会再有交集,怎么今日大人反而……还听信了一个小兵的话。
文琅没说话。
见他没有动作,停在一旁又不说话,卫怀胥道:“怎么了?”
文琅有些犹豫,迟疑问道:“大人,你真要答应他?”
像许小五这般处处都有秘密,又遮掩不说,还有能力的家伙,应当派人放在军中多加留意才对,怎么自家公子还答应此人的要求,任由她跟在身旁,简直就是养虎为患!
再说出了军营,不似军中能控制住她,山高水远,若是跑了,去何处寻?
想到这,他越发担忧起来。
“她心中有想做的事情。”
卫怀胥温声道:“既然分辨不出是敌是友,不如推波助澜,帮她一把。”
等到之后真正知道许步薇想要做什么,那么一切便反倒都可以水落石出了。
文琅又问:“可若是她伤了大人怎么办?”
卫怀胥眉峰微凝,他向来做事会有七八成的把握,若非没有胜算,从来不会求险。可如今在这人面前,总是不能轻易确定少女的心思。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但愿不会。”
他垂眸:“此次同行,派人看好她,去了何处、做了何事、见了何人,一个细节都不要落下。”
文琅神色一凌,似乎是察觉到大人另有计划,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附身称“是”。
侍卫紧接着行礼退下,未过几分,便见外头又有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文琅看着火急火燎的身影,不由得感叹,今日提督屋中倒是受人欢迎,一人刚走又来一人,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怀胥!怀胥!”
来人走的匆忙,掀起一阵劲风,一下屋中热闹不少。
青年略微疲惫:“何事?”
“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昨夜中秋你都没来,一个人过的可好?”
话语中满是关心,卫怀胥道:“很好。”
“那就行。”
闻双与咳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酝酿许久说道:“对了,听闻……你先前丢了个帕子来着?”
卫怀胥垂着眼,没太在意:“什么时候?”
“你不知道啊?”
闻双与顿了顿,看了一眼营帐外头站着的小侍卫,放低声音道:“我、我路过练武场,随便听旁人说的,就忽然……想起来了,随口一问。”
卫怀胥瞧着他说话的模样,有些支支吾吾,却又说不清楚哪里奇怪。
“我未曾丢过什么东西。”
“当真?”
他心中一跳。
默了一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闻双与紧张道:“那、那你觉得,在这世间,男子与女子相比,你更喜欢哪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