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兮轻挥衣袖,随从递上拜帖。
麦穆城主亲自步出府邸,迎接贵宾。
他那略显粗糙的面庞上,泛着一抹健康的红晕,嘴角不再紧抿,而是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高声说道:“大司农,真是久违了,今日能再见到您,实乃荣幸。”
简兮面带春风,笑容可掬,回应道:“麦城主,听闻尊夫人近日有喜,老来得子,实乃天赐之喜,令人羡慕。”
麦穆城主谦逊地摆手,脸上的笑意更浓,“哪里哪里, 过誉了,请随我来。”
莫川与随从们紧随其后,步入府中。
一路上有说有笑,简兮只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客套话都要说完了。
宴客厅里,酒席已经布置得井井有条,然而青竹夫人的身影却未出现。
在这场宴会的微妙氛围中,简兮心中暗生疑窦,她的目光如同探针,穿透了麦穆那看似平静的外表。
麦穆感受到了简兮的审视,以一抹微笑回应:“大司农,现在你可没有借口了,我们定要尽情畅饮。”
“自然,自然。”简兮以一种从容的微笑回应,轻轻举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那酒液一触舌尖,便如火种点燃,辛辣之感瞬间蔓延,犹如熔岩在体内肆虐,其烈性之强,几乎让简兮忍不住要咳嗽,但她硬是将这股冲动压下,只是脸上微微泛红。
麦穆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如何?这酒可还合你口味?”
简兮以灿烂的笑容掩饰了喉间的不适,眼中因烈酒而显得朦胧,“青稞酒,果然名不虚传。”
麦穆闻言,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他举杯劝道:“大司农,来,再饮几杯,今日不醉不归。”
简兮眉头微蹙,心中对这饮酒之事感到棘手,却仍以温和的语气回应:“我饮酒,向来喜欢细品。”
“这可不行。”麦穆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既已至此,不饮三杯,便是对我的不敬。”他瞪大了眼睛,似乎准备起身亲自为简兮倒酒,“是不是要我亲自过去为你斟满?”
简兮连忙伸手制止,“不必,不必,我自会饮。”
她知道,若让麦穆过来,那局面将难以控制。
简兮拿起桌上的酒壶,将那温煦的液体缓缓倒入琉璃杯中,直至八分满,杯中酒液微微泛黄浑浊。
素手轻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之感如钢针般穿透喉咙。
简兮不禁怀疑,这到底是酒,还是酒精啊?
不像是以前喝过的马奶酒的甜香,青稞酒给她的感觉就一个字:烈。
三杯过后,简兮轻轻翻转酒杯,杯底朝天,不见一滴残液。
麦穆见状,朗声大笑,“好,真有我们草原儿女的豪迈,大司农,你少年英姿,听闻塞北在你的治理下已现繁荣之象,真是值得庆贺。”
简兮的目光再次落在麦穆身上,只见他再次端起酒杯,头皮发麻。
她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无奈,甚至开始怀疑,麦穆那酒壶中莫非是清水?他喝完之后竟能保持面色如常,毫无醉态。
想起张岑儿也是如此,酒量惊人,每每喝酒之时,她总是豪迈痛饮,就好像是在喝水一般。
简兮轻挑银筷,夹起一块羊肉,还没吃就已经闻到了浓郁的香料味道,尝了一口,香料掩盖了羊肉原本的鲜味,有些刺鼻,轻轻放下筷子。
不好吃。
此刻已到了提起正事的时机,“城主,不知我之前信中提及之事,您考虑得如何了?”
麦穆沉吟片刻,脸上掠过一丝忧虑,“我们稞城麦家与阮家长久以来互有往来,算是老友。大司农若与阮家有所不和,不妨直言,我愿以旧交之情,为你们调解一二。
阮家乃玄武第一世家,势力庞大,大人您年轻气盛,一时冲动在所难免。切莫让一时之气,伤了两家的和气与体面。”
简兮在桌下紧握拳头,心内有些紧张,面上还是强装镇定。
她曾派人探查,麦穆一向以中立自居,不涉朝堂之争。
然而,眼前的情况却让她心生疑虑,恐怕麦穆与阮家已有了不为人知的勾连,试探开口道:“城主可认识阮丞相?”
麦穆面带从容,声音平静如水,“自然,阮丞相与我稞城交情匪浅,酒水粮食往来不断。我后院那几匹汗血宝马,便是他慷慨相赠与我的。”言语间,他的眼神透露出一丝得意与自豪。
宴客厅的大门缓缓推开,一位身着朱袍的老者昂首阔步走入,他的下巴微微抬起,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岁月沉淀出的威严与睥睨。
简兮的心,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随即她迅速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个下臣之礼。
“下官简兮,拜见阮丞相。” 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尽管心中波涛汹涌,却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阮知音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大司农,别来无恙。”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
简兮抬头,目光与阮知音触碰,“劳您挂念,一切安好。”
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场面话,简兮不再多言。
他们,政见不合,注定是彼此的宿敌。
简兮看着阮知音那不可一世的眼神,心中了然,对方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这正是她所期望的。
她垂下头,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静水,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暗流涌动,等待着时机,一击必中。
简兮双手负于身后,对着莫川轻巧地打了个手势。
莫川心领神会,右手缓缓滑向腰间的佩剑,指尖轻触剑柄,蓄势待发。
麦穆笑容和煦的迎了上去,“阮丞相,您能来稞城真是下官的荣幸,快请上座。”
阮知音微微颔首,“不必多礼,这稞城你是东道主,本相入乡随俗就好。”
言罢,他步履从容地走向简兮对面的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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