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楚绯澜的警告,几个本来约好要在宴会上给苏陌玉一个下马威的大臣和心怀不轨的薛将军噤若寒蝉,没一个人敢出头露脸教训为难苏陌玉,尤其在他们看见陛下对苏陌玉的宠爱程度之后,这样的想法更是抛到了九霄云外。
宴会就这样和和美美的散了。
不过,到了晚上,还有一场宴会,还分为“诗会”、“武会”、“戏会”三场,分别是吟诗作赋,显示武艺,跳舞歌乐等百戏,一可交流探讨,二可显示璇玑之人才辈出,三可为开国节添喜添乐,四还能选出各家子弟中每一年里诗武乐最强的人,贴金出名。
所以他们索性不再有二意,专心致志的为今年的三会作准备。毕竟每一年里,三会的竞争都十分激烈,为了得到诗冠、武冠而用尽手段的不在少数。年长的都希望自家的子女争气,年少的都希望自己能够顺利摘冠,出人头地,受人敬仰。
最好能得到陛下的青眼相看。
所以,宴席散后,所有人都匆匆忙忙的回了家。苏陌玉则黑着脸回到了玉清阁。
回到房里,温时温池看见苏陌玉的脸色,心下疑惑,于是出声问道:“可是有人为难公子了?”
苏陌玉只冷漠的坐着,没有回答。
温池性子急,又问了一遍,脸上担忧之色愈盛,真以为是有人欺负了他,让他不高兴了。
没想到苏陌玉却突然狠狠的一砸石桌,独自走进了房间,砰的一声把门锁上了。
温时温池被吓了一跳,连忙询问舒眉,舒眉红着脸将事情全部说清楚之后,温时目光深邃,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原来又被腹黑帝猪给拱了呀……
只有单纯的温池,紧锁眉头,眼里流露出几分心疼,他的殿下让人给欺负了,可如今他们为鱼肉为人质,什么都做不了……
到了晚上,苏陌玉又来了,楚绯澜看见他走来,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连眉梢都透露出一股愉悦。
他本就不是心甘情愿来的,但又不想做出一些对自己没好处还容易作死的事情,于是有人来敬他酒的时候,他也挤着笑,违心的回以诚意,饮酒交谈。他想,或许可以借此机会结交一些可用的大臣,为日后的大计做准备,如今他的身份和楚绯澜明面上对他的态度,想巴结他的人不少,他可以趁机拉拢几个为他办事的人,这样宫外、朝堂的动静他都能一清二楚,也算有了自己的势力。
所以,那天晚上,他被灌了不少酒,当然,酒未白喝,他也成功的攀上了几个官不算大,却愿意帮他做事的人。还成功的和楚绯浔结交上了。
他大着舌头问楚绯浔,自己曾经挟持过他,为什么好像他丝毫不生气?楚绯浔笑笑,答得坦然:“你是为救兄长不得已而为之,又非有心害我,再说,你也没伤害我,这点小事,也值得我放在心上?”
苏陌玉听了这话,心里是佩服的,这样的身份还这样的宽厚心肠,倒是少有。
提刑令余初良、通事舍人王瀚渊两个人私下说愿意为苏陌玉鞠躬尽瘁,苏陌玉当然没拒绝,并承诺只要他们不背叛自己,自己一定不会薄待他们。苏陌玉留意过,余初良看上去胆小怕事却精明能干,性格大大咧咧,一眼就看得出来他心里在想什么,容易掌控。反倒是王瀚渊,一脸郑重,举止言谈很是不凡,不卑不亢,只说愿意为他效犬马之劳,脸色上看不出真诚与否,苏陌玉不敢太信任。
值得一提的是,王瀚渊这个名字听起来阳刚十足,却是一个长相温柔清婉,行事端庄持重的姑娘,据说她本名王含缘,入朝为官后她父亲为了让她能霸气一点御下有方,特意给她改的名字。。。
右相赵宣亭也来过敬酒,神秘兮兮的说了句“不愧是陛下看上的人”就走了。苏陌玉觉得莫名其妙,也没有放在心上。
酒过三巡,三会就开始了,先是诗会,再是武会,再是乐会。他全程看着热闹,也再没有人找过他的麻烦。
那一晚之后,薛将军带着不甘和无可奈何回去了。他骑着马,回望这巍峨的帝阙,在心里默默思量,自己这次回去,还有活路吗?
宴会之后,既安城中对于陛下独宠的玉侍君的谈论与好奇到达了顶峰,甚至流传出了“陛下宠爱墨玉公子,已到了当殿宣淫的地步”的流言,既安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是人们讨论起当今陛下和墨玉公子的旷世绝恋,简直比开国节还热闹。
既安城里的说书先生,以他们为原型,不知编排了多少百转千回的折子戏,大家也听得是津津有味,虽然不得妄议陛下,但是已经改了名字,想听趣儿的人心知肚明,旁人也不敢明说这是陛下。
于是陛下和墨玉公子的倾城之恋愈演愈烈,流传最广的大概有三个版本:
一.某一日王宫遭窃,陛下一箭射中了盗贼,但因盗贼墨玉容貌惊为天人,倾国倾城,于是对盗贼墨玉一见钟情,后又偷偷出宫,正好救下了日思夜想的墨玉,带回王宫悉心照料,因眼盲,墨玉总是不经意碰到陛下,两人日久生情,如胶似漆,墨玉公子为取悦陛下,甚至派手下偷了一本chun宫图,陛下食髓知味,两人愈发情深。
二.江湖公子墨玉某一日偷入王宫,见到陛下,觉得陛下英姿飒爽,风度翩翩,一见钟情。
于是苦心制造了一场英雄救美的相遇,在璇玑帝宫借养伤之由,派手下偷了春宫图,勾引陛下,还假借眼盲,对陛下动手动脚。而后陛下被勾引成功,墨玉还在开国节的宫宴上恃宠而骄,给他国将军甩脸色,还让陛下警告了所有人。
三.这墨玉公子原来是玉瑶国先王的三王子苏陌玉,早有传闻威国主的王位来得不正经,又听闻这三殿下的容貌是美艳绝伦、逸群之姿,也是才华横溢、超群拔类,苏陌玉正是为了复仇而故意勾引陛下,想借陛下之力,报仇雪恨,再卸磨杀驴,报复陛下当初不救他父王之仇。于是故意制造相遇,隐瞒身份,凭借着那张脸,顺利入宫,讨得陛下欢喜,故而对玉瑶国薛将军爱搭不理,还在宫宴上大放异彩,让陛下对他更情深意切。
此外,人们流传的节段可不止春宫图和开国节宫宴这两个,还凭空捏造了什么英雄救美、月下盟誓、共同沐浴、春宵良景、帝榻缠绵等桥段,其尺度之大让苏陌玉这个当事人发指。
玉清阁里,一地的碎纸凌乱不堪,温时温池和舒眉站在门边大气不敢出一声,苏陌玉撕完了那些折子戏,仍然觉得不解气,坐在椅子上独自生着闷气,一张白皙精致的脸气得发青,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还在生汗。
他们三个谁也不想上前触霉头,他们也没想到,短短两日时间,风言风语传得这么快,还添油加醋、凭空捏造了这么多事情。想想苏陌玉一个自认为是男子汉大丈夫且自尊心强烈的人,知道了这些事情,不被气疯了才怪。
宫里为讨好他的一个掌事太监送过来的一只小鹦鹉不懂脸色,飞进屋里叽叽咕咕的叫起来“春宫图!爱妃!爱妃爱妃爱妃!”
气得苏陌玉拿起桌上的杯子就朝鹦鹉砸了过去。
随着三人一声惊呼,鹦鹉响起了凄厉的一声惨叫,随即跌落在地,空中还飘转着几根好看的蓝色羽毛,左一晃右一晃的轻轻落地。
苏陌玉虽然武功没了,但瞄准这样的身手还在,鹦鹉虽然不致死,但恐怕伤得不轻。
温池悄悄的挪过去,将那呜呜哀嚎、翅膀流血的鹦鹉抱起,一脸瑟缩地走了出去。
苏陌玉冷眼静看,并未作声。
许久,苏陌玉开口,声音依旧冷清,还带着些沙哑,对舒眉说:“舒眉,我想吃冰凉镇的水果,降降火气,你去给我做些来。”
“婢子这就去。”
舒眉走后,苏陌玉扫了温时一眼,温时立即领悟,将门关上,走到苏陌玉身边来。
苏陌玉看着地上的碎纸,拿起另一个茶杯,倒了杯茶,饮尽润喉,淡淡的开口:“想办法,联系一下提刑令余初良,让他帮忙查一查,说我是玉瑶国先王的三王子的流言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
温时道了声:“是。”
顿了顿,又劝慰道:“谣言止于智者,这些都是流言蜚语都作不得真,不过是他们自己胡编乱造,公子不必过于生气。倒是那个说公子身份的人,实在可疑,像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或想败坏您的名声,或是借此事将您的身份公之于众,不可不防。”
苏陌玉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边思忖着,边对温时说道:“你觉得……会是谁?”
“威贼应该没这么大的本事,敢在陛下眼下生事,但属下又怀疑是那个薛蛮,暗地将消息散布出去。朝中大臣都不是吃素的,玉瑶王位更替一事,其中的真相,即使他们不知道,也猜得出几分,他们定是怕殿下故意留在陛下身边,借陛下之力铲除威贼,会对陛下或者他们的利益有侵害,所以……”
苏陌玉留出一抹不屑的笑,薄唇勾起,贝齿微露,明亮清澈的瞳孔里像是有星河流转,白皙无暇的脸庞棱角分明,负手而立,当真有几分搅弄风云、覆手为雨的绝色祸水的模样。
“借他之力铲除威贼?时至今日,我仍然未看清他到底心里在想什么?是什么目的。要说他和威贼勾结,又为何与二王兄做交易助他复仇?要说他过河拆桥想帮助我们,又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么做?在我面前装得一副深情厚谊,实际上,又处处为难提防,我就不信,他堂堂天下共主,若真想帮我,会只有让我变成他宠妃这一个办法?不过是借机折辱我,控制我罢了。心机如此深沉,我,勾引他?躲他还来不及!”
温时颔首不语。
苏陌玉又走回桌案,撩袍坐下,右手摩挲着上好的青花瓷茶杯,眼神肃清,对温时说道:
“速速联系余初良,从楚绯澜赏的那些宝贝里练几个最好的送给他。还有,想办法调查一下提刑令余初良和通事舍人王瀚渊,看看他们各自品性、能耐如何,是否是真心顺服我。”
“是。殿下也算是顺利发展了自己的势力和情报网了,恭喜殿下。”
苏陌玉白了他一眼,“也不看看你家殿下是谁!”
说罢又哀叹一声,“怕是再过些时日,整个天下都会知道我墨玉是谁了……”
“不管怎么说,至少表面上您深受陛下宠爱,能借此得到不少机会做您想做的事情。”温时这句话倒是掏心窝子的话,如果不是陛下对他这么好,恐怕他们早被人欺负了,也不会有人主动来找他们为他们做事。
这时,舒眉刚好端着一碗冰镇水果盘走来,敲了敲门。温时与苏陌玉对视一眼,止住了话题。
果不出所料,不过短短三个月,整个沧蓝大陆都传遍了。
有一个叫墨玉的绝色男人,爬上了帝榻,深受陛下宠爱,成为了陛下的第一个宠幸的人,并且这个墨玉还在璇玑帝宫里如日中天,深受独宠。
消息传到玉瑶国,玉瑶旧臣皆扼腕叹息,泣涕涟涟,他们猜也猜得出来,人们口中的墨玉就是先王最宠爱的三殿下苏陌玉,他们一面怜悯苏陌玉的遭遇,一面为苏陌玉为报家仇不惜代价,甚至愿意雌伏他人身下的举动而感到油然而生的敬佩。而威尚辰,则愤怒与惶恐交加,暗自立誓一定要杀了苏陌玉,绝不能让他吹枕边风动摇陛下的心。
消息传到故夏国,正奋起争夺,想要夺得王位以报这么多年的屈辱之仇的夏无寒却气得呕了一口血,病了好几日。躺在床上,眼神时而空洞,时而愤怒,时而无奈,时而悔恨,摸着脖子上的那块玉,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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