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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闵灵帝(1 / 1)

太师险些呕出一口老血,只觉得气血上涌,头昏脑胀,脚步虚浮,心梗难受。

楚绯澜也不敢太过在太师面前放肆,可能是怕太师年事已高,真的气晕了太师,史册上一笔功过事小,太师的身子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他可是后悔莫及了。

于是,他微微挪着身子端坐起来,收敛了那不羁的神色。

“太师,他真不是故意的,寡人信他。”

太师面色一凝,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隐隐发黑,那浑浊而折射出精明眼睛里带着几分惊讶,却又像早在预料之中似的,带着几分痛心与怒意,他顾不得什么尊卑上下,道:“信?陛下!微臣与先帝都曾语重心长的跟您说过,作为一个帝王,您的信任,是最不能轻易许诺的!别说您的信任,您的一喜一怒、您的一切!都干系着整个璇玑的生死存亡,您怎么……”

太师直直的凝视着他,毫不畏惧,宛如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在失望而愤怒的看着自己历时最久、雕琢得最精妙、最引以为豪的作品。

楚绯澜不敢看他的眼睛,但心里却并不好受。他用拇指扳着自己的食指骨节,似乎在忍耐着,垂着眸,眼眶悄然猩红。

“那苏……那墨玉来了才多久?一年不到,陛下怎么就像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了?不是微臣对他有偏见,这是不争的事实呀!陛下,您对他的偏爱,太明显了,这会成为您致命的弱点,会成为敌人杀您最锋利的武器!”

楚绯澜一言不发,沉默着,依旧没有抬头看太师一眼。

太师叹了口气,“陛下,微臣何尝不知,陛下如今正是情愫正浓、血气方刚的时候,年少最是情深,这些,微臣也年轻过,也体会过,不是不能理解。可是,陛下您与别人不同,您的出身和身份注定着您这一辈子除了生杀予夺、每日算计谋求之外,实在不宜有过多人欲情欲。身在最不该动情的帝王家,却如此情深意重,陛下有没有想过,您对他的偏爱,终有一日,也会害了他?”

楚绯澜抬起头,看着太师,轻声道:“那难道……寡人就必须孤寡终老一生吗?这天下百姓的安乐,必须要牺牲寡人一辈子才能守住吗?如果寡人连心爱之人都护不住,又遑论护住天下百姓呢?太师您说过,天下之人,皆是寡人的子民,而他沦落至如今,本就是寡人的过错,之前寡人没护住自己的子民,如今,寡人还要再次弃了他吗?”

太师闻言,面露怒色,似是恨铁不成钢,反驳道:“陛下,你是天下共主,要护的,不是他一个!而且千千万万的沧蓝百姓!陛下怎么可以为了他一个人,而放弃所有的臣民呢?!”

楚绯澜还想说些什么,太师却疾言厉色的继续道:“若陛下一意孤行,甘愿为了一个人而放弃千万百姓,那昔日的沧蓝王朝就会是我璇玑日后的下场,陛下你就会是那背负千古骂名的闵灵帝啊陛下!”

楚绯澜心一震,再也说不出任何理由。

约莫五千年前,沧蓝大陆便是由沧蓝王朝统治,至沧蓝七百九十九年,闵灵帝继位,成为沧蓝第五十四位天下共主。

据史载,当时的几十年间,礼崩乐坏,七百多年的统治,斗转星移,诸侯国实力渐强,沧蓝王朝实力渐微,渐渐难以掌控诸侯,从内至外,野心勃勃、心怀不轨之人越来越多,真心顺服于沧蓝王朝的诸侯所剩无几,王朝逐渐沦为空架。

闵灵帝继位后,诸侯看他纵使有谋有智,却生性怯懦,于是更肆无忌惮的公开挑衅、争霸争权。

有国进献了一女子给闵灵帝,欲用美人计迷惑天下共主,因为闵灵帝虽然实权威严不在,但毕竟身份依旧是最高贵的,他们希望用这个女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据野史记载,闵灵帝对那女子极尽宠爱,不但空置后宫,专房独宠,更是为了那女子不顾生死以身挡箭,甚至发兵他国。后来,闵灵帝便因那女子被一国刺客刺杀而亡,其时闵灵帝膝下无子,王室嫡系血脉也就只有闵灵帝。闵灵帝一死,沧蓝王朝不知如何是好,朝臣分裂几派,犹如一盘散沙。于是,沧蓝王朝覆灭,各国诸侯纷纷自立为王、发动战争,争地争权,厮杀谋算天下共主之位,使沧蓝大陆一片生灵涂炭。分则各自为王,合则天下无双。而后,沧蓝大陆又历经一番腥风血雨的厮杀,才有另一番合天下之帝业。

值得一提的是,据史载,沧蓝大陆曾是三界中独特之陆,在人界与天界的中端,受天命,得天法。当时的沧蓝大陆,人人皆有法术,各国皆尊一神兽为庇护神,沧蓝王朝所尊的神兽是太阳烛照,属色黑,所以沧蓝王朝国色尚黑。闵灵帝临死之时,法力尽失,一身玄色华服忽然变成红色,最后灰飞烟灭。史书野史皆载,闵灵帝因一女人而弃天下百姓,因一己之私害百姓处于水深火热的战争之中,是为不义不仁不孝不恭,烛照神气愤不已,遂与他罪罚,使他灰飞烟灭。

这段历史,楚绯澜身为帝王,自小熟读各种书籍,不是不知。

见楚绯澜沉默,太师深深的吸了口气,眼里盛满了无奈:“陛下,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您再这样,会毁了璇玑,也会毁了您自己的!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他是男子,陛下若有意留在身边,老臣也不会如此阻挠。可……他的身份……他留在陛下身边,实在不妥啊。陛下您英明聪慧,难道不明白,他为什么甘愿留在您身边吗?难道真是对您动了情?陛下,早些将他赶出宫去吧,放他自由,也给放了璇玑和您自己。”

袖中拳头越握越紧,骨节已渐渐泛白,似乎把所有的愤怒、无奈都发泄在那无辜的手上,又似乎是将自己的执念狠狠的攥在手里不肯放开。

他觉得此刻头痛欲裂。

太师退了出去。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只剩下了楚绯澜一人,空荡荡的,冷清清的,幽幽的降真香轻烟缭绕,反衬托出殿中的静寂与空冷。

楚绯澜叹了口气,阖目假寐。

过了不知多久,殿中响起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陛下……”

楚绯澜仍未睁眼,只淡淡的道:“如何?”

殿中,大宫监匍匐在地,偷偷抬眼窥视着楚绯澜的神色,又急忙低下头去,察言观色,一向是他们做为弱者的生存法则。

“据狱卫长说,下令给玉侍君用刑的……是顾副统领。当时陛下昏迷后,太师与顾将军十分担忧,连忙传了医丞,随后,太师得知陛下吃了玉侍君的东西才昏迷的,便派了禁卫去玉清殿搜查。”

“他点名让顾西星去的?”

大宫监听出了重点,赶忙道:“不是。太师只是这样下了令,不知为何,后来去玉清殿搜查时的,却是顾副统领。听说……副统领还打伤了玉侍君的身边的侍卫。”

“太师那时怎么吩咐的,复述一遍。”

大宫监跟了楚绯澜那么多年,又是宫里沉浮了几十年的人精,摸准了楚绯澜的脾气,他知道,这位少年帝王,发怒了。

这不仅仅是心爱之人被伤害的事情,还事关他这个帝王的威严。无论什么时候,哪朝哪代,都没有一个帝王能容忍臣子越俎代庖的。

“太师当时说‘来人,去玉清殿,细细查找,查清楚是不是玉侍君谋害了陛下,若查实清楚是他,便将他暂时幽闭,等候陛下发落。’”

大宫监又道:“本来当时太师没说要把玉侍君关押至厝狱司的,后来……太师说完,好像……好像顾将军和太师说了什么,好像是看了太师一眼,然后太师便改了口,吩咐如果查实是玉侍君所为,关押至厝狱司。”

头顶上一阵沉默,正当大宫监以为这喜怒无常的陛下又要发怒了的时候,却听见一句:“那个时候,萧烬呢?”

明明入了冬,可是大宫监却莫名的觉得身上汗涔涔的,楚绯澜那冷得死人的神色,语气像极了无常勾魂时的索命般的幽深,暗藏着别的意味,总之……没有半点友善。

“萧……萧统领那个时候不巧……在……在肃浔候府上……”

大宫监越说越小声,生怕楚绯澜突然发起怒来拿他撒气。

果然,楚绯澜阴恻恻的道了句:“很好!”

“……”

“麻溜的,滚出去!”

大宫监听见这话,忙不迭的应声道了句“是”,十分麻溜的轻步跑出了殿里。

大宫监刚出去,殿中便出现了一个人。行如鬼魅,谁也不知道他是何时进来的。

只见那人单膝跪地,右手掌撑着地,低头垂眸,神色恭敬,低语道:“陛下。”

楚绯澜看见他,也并不惊奇,只是挑眉道:“怎么了。”

殿中跪着的,是他的暗卫之一,名唤归清。

“启禀陛下,昨日,故夏国老国主仙逝了。”

“死了就死了吧。”

楚绯澜眼底一丝波澜也没有,仿佛死的不过是殿外的一只蚂蚁。

归清又道:“陛下让属下仔细打探玉瑶北地的消息,属下在玉瑶北朝蛰伏许久,似乎未见苏国主有什么异样举动。苏国主一心为国筹谋,恢复国力,为百姓谋福,北地百姓纷纷赞颂,称其有先王德风。反观威国主那边,有暗卫来报,威国主仍不死心,派出去刺杀苏国主的刺客一波又一波,还企图重新联络各国诸侯孤立苏国主,不过,各国诸侯得了陛下圣令,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威国主气急败坏,连夜传了薛将军入宫,不知在商议什么。”

楚绯澜嗤笑一声,眼底盛满了怒意,那张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白皙细腻的绝美脸庞上此刻一片嗜血,高冠未束,墨发如瀑垂在胸前,鬓边有几缕发直直垂落,遮挡着视线,更透露出一股无尽的阴冷,威严与阴沉的巨大气息压迫下来,让人一眼便觉得喘不过气。

“威尚辰与苏氏如今是不死不休,他要是不灭了苏氏,死的就会是他,他怎么会坐以待毙呢?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他还胆敢阳奉阴违,背着寡人私交诸国,胆子还真不小。”

楚绯澜眼神一冽:“那就让他明白明白,这天下谁做主!”

归清立马道:“还有一事,叠渺国似乎有意与威国主联姻,想把云鬟公主嫁到玉瑶南朝。”

“狼狈为奸的东西。段琼辛和威尚辰无非就是想以联姻来结盟,互惠互利,段琼辛想要好处,威尚辰想联合叠渺杀了苏陌颜。既然他们想方设法的想结盟,那……寡人当然好好帮帮他们。”

“陛下,是否需要属下去杀了那云鬟公主?”

“愚蠢。”楚绯澜摩挲着扶手上的龙头,声音不含一丝感情:“何必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借刀杀人不是更好更省力吗?去,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苏陌颜,他会阻止的,且让他们斗着吧。”

“是。”

楚绯澜忽而想起那张如玉的脸,终是加了一句:“如果苏陌颜不敌,你再暗中相助。”

归清一愣,陛下不是……难道陛下心中,已经向着了苏氏?

“最近既安城中没有什么大事吗?”

归清赶紧收起一切心思,恭敬的答道:“怀泽大人说,前几日齐家在私底下偷偷摸摸的和大臣们来往,私相授受,但没能拿到有力的证据。这一年来,陛下聪慧无双,只借旁人的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几大氏族重创,齐家,杨家,金家,刘家,都被灭了威风,其他几家如今在朝中都低调下来了,只有齐上卿……”

楚绯澜冷漠的道:“他儿子死在寡人手里,他必是恨毒了寡人,肯定想方设法的给寡人找不痛快了。这一年里,寡人多少次做那黄雀后的蝮蛇,害得他们几大氏族处处碰壁,想必,他们也是有所察觉了,好好盯着他们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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