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寂静无声,熏香缭绕,水雾蒸腾,水的热浪拂在人的脸上,让人忍不住心跳加快。
紫色的衣袂拂过桌案,将桌上的玉簪拂落在地,声音似乎惊动了层层红色纱幔后的女子,水流涌动的声音响起,带起一片涟漪。
夏无寒眉眼冷漠,嘴角边还挂着一丝讽刺,在纱幔前停下了脚步,看着他父王生前最得宠的汐夫人,在自己面前故露香肤,搔首弄姿,他只觉得恶心。
如果棋子不听话还自以为是,那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纱幔后,是白玉温泉,美人如玉,纱幔前,夏无寒就静静的站着,不为所动。
汐夫人眼尾轻挑,眼波流转,故意露出自己白皙细嫩的后背与香肩,却没想到那人居然一步不肯踏进来。她有些恼羞成怒,额前一缕长丝垂在胸前,她玉手轻捻,唇边泛起迷人的笑意,今天的一切都是她精心准备的,发髻用一只精致的玉凤簪松松挽起,长发随右肩湿漉漉的搭在胸前,遮住了无限春光,又引人无数遐想。额前的长丝让她看起来更具风情,没了宫中端庄成熟的感觉,反添了几分清纯与稚初,像邻家小妹妹一样的动人。脸上精心打扮的妆容也刻意的勾勒出她的楚楚可怜、美不胜收。让男人一看,便心生凌虐欲。
她自以为男人都会吃她这一套,没想到,却在夏无寒这里吃了瘪。
她不甘心,微微偏过头,半张脸便足够风情万种,她娇喘道:“王上……汐儿……有些热……王上,帮帮汐儿……”
夏无寒冷笑道:“先王已驾崩,你此刻应该殉葬才是,却以有重要情报为由把本王骗来看你沐浴,汐夫人,你这是打算……勾引本王,求条活路?”
真正目的被无情拆穿,她面上有一丝尴尬,不过为了自己日后的荣华富贵,她便立马笑颜如花的嗔道:“王上,汐儿怎敢欺骗王上呢,实在是突然身子不爽,呃嗯……”
夏无寒抬步,撩开纱幔,走了进去。她心中暗喜,果然男人都是一路货色,自己这般的美貌动人,哪个男人不动心?
于是便故意挺着傲人的前脯,难掩得意的神色,秋波盈盈的美目怯怯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夏无寒,如雾的热气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分不清真假。
夏无寒走近了,看着她光洁如玉的胴体,缓缓蹲下,捏住她的下巴。她以为已经得手,含羞带怯的闭上眼,送上自己粉嫩的唇瓣。
“恶心。”
淡漠冰冷的两个字如响雷般在她耳畔炸响,她猛然睁开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夏无寒嫌恶的甩开他,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仿佛碰她一下就真的沾上了什么恶心至极的东西。
“王上!”一双美目瞬间饱含泪水,秀眉蹙起,一张小脸满是委屈,绝色的美人落泪,娇小的身躯惹人怜爱,胸前的浑圆还在微微颤动,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就饥渴难耐了吧。
夏无寒暗了暗眸,脸上冰霜一片,吐出的话如利刃一样无情:“你最好给本王老实一点,别再动什么歪心思,否则,就老老实实给父王殉葬去吧!”
汐夫人顿时惊恐起来,不顾羞耻,不着寸缕的从温泉里爬了出来,有意无意的蹭着夏无寒,如黄莺般悦耳的声音有几分惶恐:“王上,汐儿错了,您别生气。汐儿只是想求一条活路,望王上怜惜……”
如此曼妙的身姿,春光外泄,盈盈一握的腰肢,最吸引人的雪白高峰一览无余,她用尽了手段想吸引夏无寒的目光,因为,只有他才能给自己想要的。她打算放手一搏,要么死无葬身之地,要么荣华富贵权宠双得。
她想起昨日那个老头子死了之后,后宫里那些女人的哭天喊地,那满脸的悲戚不是因为她们有多爱先王,而是在哭诉自己黑暗的未来。生育了王裔的就青灯古佛一生,没有生育的,就只能殉葬。
光是今早,宫中自尽的女人就有两个。死状恐怖,犹如恶鬼。她不想死,她想活着,而且想风风光光、开开心心的活着。
思及此,她索性心一横,“王上,汐儿留着还有用,只要王上吩咐,汐儿做什么都可以,况且,汐儿的父亲在朝中对王上忠心不二,为王上办了不少事,王上……还望王上怜惜汐儿吧。”
夏无寒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她便立刻如坠冰窟,心中的害怕与慌乱更盛。
虽然确实很想杀了她,她也确实没有用处,但,目前还是不能让她死,还是多留她几天吧。
夏无寒毫不留情的将她推开,面无表情的道:“你放心,你还有用。你父亲答应帮本王办事,条件是救你一命,所以本王不会让你死的,你就安安心心的待在你殿中,每日吃斋念佛,为国祈福吧。这样的事情,不要再有下一次。父王刚刚驾崩,你就这么急不可耐脱光了勾引新王,殿中不素孝,反而装扮得花枝招展,这要是传出去,本王也救不了你!”
被推倒在地的汐夫人本来万念俱灰,以为无力回天,跪在寒冷的白玉地砖上一脸哀伤,听到夏无寒这么说,立马惊喜万分,高兴的快哭出来,赶忙道:“多谢王上垂怜!”
夏无寒走出她的寝殿,在茫茫夜色中,悄无声息。
待走远了那宫殿,来到一处廊下,夏无寒直直的站着,目光悠远,失神似的看着灯火微暗的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休白寻来,看了看左右无人,低声道:“王上,既安城有消息传来。”
夏无寒心一颤,仿佛对“既安城”三个字十分敏感,使他不由得心脏猛的一跳。
“快说。”
“探子来报,陌玉殿下被太师等人以谋害陛下的罪名关到了牢里,似乎受了刑,伤得不轻。后来陛下将他带出,现下已经回到了他的寝殿了。”
夏无寒心一紧,脸色骤然大变,怨气,怒气,担忧,心疼一瞬间在胸腔里翻滚煎熬,像海啸一样冲击着心脏。
“!!!”
休白看着面前这个激动得一拳打在结实的栏杆上的年轻国主,急忙低头。
“王上息怒。”
夏无寒无法遏止住自己的怒火,却也明白如今的自己比当初更应该小心谨慎,强忍着怒气往肚子里咽,一张脸气得绯红,双目像充了血一样。
“总有一天,本王一定要将他救出来,好好的护在身边。”
休白道:“帝宫里太森严,咱们的探子现在还没能接近陌玉殿下,还需要一些时间。待咱们的人与陌玉殿下取得联系,定能成功救出殿下。只是……属下担心,陌玉殿下会不愿离开陛下。”
夏无寒不语,他心里明白休白说的,凭陌玉的智慧,如果想逃,不可能一点机会都没有。陌玉也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甘受折磨的人。还记得,小时候,有一个大臣的独子口出狂言的骂了他几句,推了他一把,于是他那整整一年都没有安生过,睡觉时遇鬼、床上有银针、洗澡水里有水蛇、走路莫名其妙被绊倒、喝水不是咸的就是辣的,陌玉整整报复了他一年,直至后来他的大王兄批评了一顿才罢休。
而今陌玉却甘愿在陛下身边受尽折磨,他猜想,应当是为了苏陌颜和他们苏氏的大仇。
虽然苏陌颜没有告诉他,但也不难猜,陌玉一定是以身伺魔头,求得陛下对苏陌颜的支持。又或者说,是陛下以苏氏来威胁了陌玉,强留陌玉在他身边。
“……”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心疼的要命。
“先赶紧联系上陌玉,本王会好好想办法,让他和苏氏一族都平平安安的。”
“是。”
“还有一事,听说,叠渺国想把一个公主送来玉瑶南朝和亲。”
威尚辰不仅是苏氏的仇人,也与他有仇,当初就是他与自己“亲爱”的王兄联手刺杀自己,试图置自己于死地。
如今他想和叠渺国成好事?休想!
夏无寒冷着脸,眼底的冰冷似乎要冻结一切。
“明白该怎么做?”
休白笑了笑,道了声“明白”,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玉瑶北宫,也同样在商议这件事。
“子衿,待三日后和亲公主来玉瑶,你便按计划行事。”
“好。叠渺国必定不敢从北地直接去威贼那,一定是绕到大岚国,再入南朝,我便在大岚与南朝的边境上设下埋伏,先给个厉害给他们瞧瞧。”祁子衿笑着,十分自信,拍着胸脯打包票。
苏陌颜点点头,表情并不丰富,只流露出淡淡的笑意与柔和,直挺的脊梁与坐姿显得他很有风骨。举手投足之间越来越有一国之主的威仪。像是从一个大男子汉完全蜕变成了一个王。
“听说,这次来和亲的公主,之前还去过璇玑,企图成为陛下的后宫。”另外一个大臣突然道。
“哦?”祁子衿促狭的道,语气里满满的捉弄。连苏陌颜的神色也微妙的变了变。
祁子衿看向苏陌颜,肆意的笑着,眼里带着危险的精光,“那我们可得更好生招待才好~”
苏陌颜:“……”
也不知道陌玉怎么样了,想弟弟……
冬风渐冽,绿意渐渐凋零,日复一日的,满枝的绿叶如同腐蝶一般堆积在树下,再没有了那新颖的颜色,蜕变成了凋零的黄褐色。清晨,光秃秃的枝桠上挂满了霜雪,压在枝条上,像是银条,万籁无声,只余一地的银装素裹,昭示着春去冬来的日月更迭。
空气中满是冰的冷气,时不时呼啸肆虐的冬风格外的冻人,像是冰棱子在人的脸上和手上剐拉过去,不过出门片刻,人就僵了。
于是苏陌玉便再不想出寝殿,整日窝在温暖的炭盆旁,昏昏欲睡。
养了十来日的伤,苏陌玉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楚绯澜日日送来珍稀奇贵的药膏与补物,后背的那些鞭痕奇迹般的慢慢淡了。那一场闹剧似的“刺杀”事件也在楚绯澜的密令下被瞒了下来,不知情者不言,知情者不语,故而苏陌玉也没有太大后顾之忧。
不过自那以后,苏陌玉发现玉清殿里多了几张面生的禁卫,心下了然,反正天气也越来越冷,正好寻个由头索性就不出门了。
只是在与外面联系时愈发小心谨慎,与王兄的联系并不频繁,而王瀚渊和余初良两人也很懂事,自己不主动联系他们,他们按耐不动,没有露出马脚。
只穿着中衣、随意裹着大氅懒散的围坐在炭盆旁的苏陌玉打了个哈哈,将手上的书籍扔回了桌上,无聊得紧。
温时看他如此,笑道:“公子,冬季才刚开始,连大雪都下过一场,你还有得无聊呢。”
苏陌玉而今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他了,眨巴眨巴好看的眸子,无辜得很。
舒眉端着一个托盘进来,眉眼弯弯的笑着,福身行礼:“若侍君实在无聊,不如出去走走,穿得厚实一些,这会儿风也停了,应当不妨事。陛下知侍君无聊,还特意送来了天欲雪的吃食和无比珍贵的雀金裘来呢,陛下还说,得了新鲜的鹿肉,请侍君去长庚殿一起吃烤鹿肉。侍君,婢子为侍君更衣吧?”
苏陌玉不动声色,眼神暗了暗,不理会舒眉。
自那事过后,苏陌玉心里头不舒服,便不怎么爱搭理楚绯澜了,楚绯澜三天两头的过来,苏陌玉也是一脸的“我不待见你,识相的赶紧滚”,楚绯澜也是耐着性子一直哄着,知道是自己让他受委屈了,自己对不住他,为着以前自己犯下的那些错,十分真诚的求得苏陌玉宽宥。
可苏陌玉却不这么想,自己家破人亡,颠沛流离,武功尽失,恶疾缠身,可都是这货害的,如今又害得自己受刑,表面上低声下气的哄着自己,暗地里却又派这么多人监视自己,玉清殿的守卫比以前森严了一倍,这根本就是不信任自己,囚禁着自己。
除了他,苏陌玉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能派人来玉清殿,毕竟,殿中都是他的人。
于是苏陌玉把这一次遭的苦和以前受的那些苦的脾气一齐都发出来了,别说不理他,不一刀子捅了他那都算轻的了。
舒眉拿着雀金裘站在原地,觉得有些尴尬,脸色有些难堪。
暖男温小时见状,连忙打圆场:“舒眉,公子现在,可和陛下呕着气呢,才不想理陛下。不过,这雀金裘确实好看,看上去就价值不菲,也是陛下的心意。”
舒眉脸色缓和了不少,淡淡一笑,看着赌气的苏陌玉,故意道:“这雀金裘,可是用孔雀金线织的,光华灿烂,又暖和,工序复杂,难度极大,是璇玑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织了一年才织出来的。整个璇玑,也找不出几件来,陛下这是待侍君的一片真心都托在这裘上了呢。珍贵也珍贵,却也比不上陛下的心意珍贵。”
苏陌玉抬眼,随意一瞥,舒眉见他偷偷摸摸转眼来看,连忙提起裘子在他眼前故意晃了晃,却不想,苏陌玉看一眼后,十分嫌弃的吐出四个字:“又花又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