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不远处的花丛边似乎站着一个欣长的身影。
“四阿哥您怎么来了。”
颂芝和拂冬连忙行礼。
弘历撑着伞,迈着步子便埋进了亭内,只是脸色瞧着却不怎么好。
看见额娘,他嘴微微张了张,轻轻唤了一声,“额娘。”
年世兰这才发觉他来了,偏过头瞧着他,见他肩头已被雨水打湿,衣摆处也湿了。
便蹙了蹙眉头,“如此大雨,你怎么来了?”
本也是关怀的话,听在弘历的耳中,却颇有些责怪的意味。
“儿子听周公公说额娘今日出宫散心,见天色不好,便出来寻。”他低声,语气有些僵硬。
年世兰视线落在他身后的伴读身上,这才发现伴读手里还拿了一把竹伞。
想来是来送给她的。
“你有心了,只是现下正是夏秋换季之时,若是不谨慎小心些,找了风寒只是一瞬的事情,你如今正是学业最重要的时候,若是染上风寒又要病上几日,可耽误不得。”
年世兰拉着他坐下,这些话也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她似乎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何时会如此苦口婆心劝慰人的。
而弘历却低着头,只是默默的点了点,没怎么说话。
年世兰似乎看出他心情不佳,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用自己手上的绢子帮他拂去肩膀上的泪水,又让颂芝递了帕子来,仔细擦掉水气。
看着额娘的手,如此悉心的帮他擦拭,弘历羽睫轻颤。
捏了捏手心,又抬头。
“多谢额娘……”
“你我母子,何来言谢。”
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今儿这场雨下得突然,淅沥而又绵长。
一场雨,似乎将整个紫禁城都洗刷了一番似得。
宫人们看着雨,心中发愁,不知何时能停,自己还有差事没做完。
娘娘们也被困在宫里,也只能赏赏雨,品品茗,无事可做。
唯有弘历,却私心地希望,这场雨能下的再久些。
隔绝了纷扰地世间,只有他与额娘二人,闲谈玩笑。
……
雨终究是要停的,好在这场雨倒是没有让年世兰病情加重。
让弘历和颂芝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雨后的第二日,天色依旧昏沉。
弘历早起坐在阿哥所,自己的案前看书,脸色如天色一般阴郁。
三阿哥弘时姗姗来迟,走进来的时候,还打着哈欠,怪自己嬷嬷唤他唤得太早,自己连觉也没睡舒坦。
“四弟,今日又来这么早,你可真不困?”
弘时坐在椅上,摇头晃脑地。
弘历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情绪变了变,随后淡淡道。
“三哥,你若是困,再趴着歇一会儿吧,一会儿师傅来了,我便叫你。”
“知三哥心者,唯有四弟。”
弘时当真宽心,趴着呼呼大睡了起来。
弘历瞧了一眼他的背影,眼眸暗了暗,没说什么,只是继续看自己的书。
而到师傅快来的时候,他便去出恭,故意错过。
等他回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三哥正在被师傅训斥。
他面不作声,递给三哥一个可怜又委屈的眼神,表示愧疚。
站在师傅后面,乖乖挨训的弘时,则是冲他摇了摇头。
一副自认倒霉的惨样,恼透了。
等到课毕。
弘历还不忘找到三哥将事情说清楚。
“三哥,我原本只是想去出恭,却不曾想师傅来的如此巧,早知道我便再忍耐一会儿了,不过若不是忍不住了,我也不会去,是我害了你。”
弘时大咧咧的摆摆手,还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四弟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对三哥的好,我都知道,自认倒霉罢了,只是……”
想到什么,弘时叹息一声。
弘历眨眨眼,“三哥何故叹气?”
“师傅定会将此事告知皇阿玛,等皇阿玛过问起我的功课起来,又得挨训了。”
弘时并不知道,他的烦恼和忧愁。
此时此刻说出来,在弘历的心中,却是求之不得的珍贵。
他不及三哥年长,也不像三哥一样讨皇阿玛喜欢。
三哥额娘去世了,便能够得到皇阿玛的加倍疼爱。
可自己的额娘去世,却被皇阿玛丢在行宫不管不顾。
若不是自己争气,若不是华娘娘不舍弃,他只怕永远也没有机会,回到这皇宫里来。
“罢了不说我了,华娘娘身体可还好,我昨日见她在亭中躲雨。”弘时摆手。
见他提到额娘,弘历下意识的警惕,囫囵一句,“额娘很好,对了三哥,你可有想过寻一位养母?”
“养母?你是说和你一样?”弘时挑眉,又叹气,“你年纪小,不懂,三哥的烦恼。”
弘历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我从前在皇额娘的宫里待过,皇额娘严厉不说,更是毫无休息可言,一日到头睁眼便是读书,闭眼便是背书。”
弘时想起那段时日,都觉得后怕,可再也不想过了。
弘历却说,“如此说来,三哥是不愿去皇额娘的宫里?”
“是啊,若是我能如你一般在华娘娘的宫里就好了,华娘娘上次还拦着皇阿玛不要责骂我,还真挺好的。”
听见他这么说,弘历攥紧的手。
“华娘娘确实好,可是四弟却觉得,不希望三哥如此。”
“哦?”弘时挑眉。
“三哥乃是长兄,是皇阿玛长子,将来大有可能继承大统,但是若是皇额娘生下嫡子,三哥可就失去了大半机会,不如多去皇额娘宫中,好让皇额娘收三哥为养子,那三哥便是嫡子,将来……”
眼看弘历嘴里就要说到那句话了。
弘时赶忙拦住,“四弟,你……你可真是心大,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懂得这个。”
弘历眨着无辜的眼睛,摇摇头,“我也是在史书中看见的,三哥我说的不对吗?”
“没,也不是,这样的话,你下次可千万别再说了。”
弘时低下头,眼神闪躲,随后便起身离开。
没有看见他身后的弘历已经变了脸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