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让着我,轻轻的摸我的头顶,柔声的哄我,让从小必须学会坚强的我也有了软弱的资格,让我可以卸下伪装,有勇气面对真正的我。
而我能为他做的不多,最起码,不能毁了他的生活。
我开始快速的收拾东西,这里每一个角落都好像放映着我们甜蜜的生活,都在对我说着,我将失去什么。
眼睛模糊的看不清东西,我胡乱的把东西塞进去,就拉着皮箱出了门,这一次,我记得锁门了。
一步步走下楼梯,本来想要好好告个别的,又怕眼里的爱意太深,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我知道说什么话他才不会挽留,我才能够潇洒的离去,就像眼前这条路,我一遍一遍的走,也会在某一刻不知道该往哪去。
有些命运是逃不掉的,即使你的身体带着你逃离,你的思想也会支配着你回去。
那是一间没有门窗的房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光亮它始终照不进去。习惯了黑暗,就渐渐的忘记了白天的样子。你会觉得世界本就是这样。
小时候,我也会和同学打打闹闹,会委委屈屈的诉苦,会不高兴了大喊大叫。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情只能写在纸上,不能表现在脸上。
身边的大人都很苦,很累,需要为了生活付出泪水和眼泪,需要为了养育我们背上很多的罪。而我,需要变得懂事,需要变得坚强,需要勇敢无畏。
有一次,考试的作文题目是你最想对父母说的话,为了完成考试,我奋笔疾书,写的眼眶里都蓄满了眼泪。
成绩出来了,我名列前茅。可是当我看到我的试卷在母亲手里变得粉碎的时候,我明白了一件事情,从此以后,我的心情只能放在我心里,不能说,不能写,不能让它出来。
后来,弟弟玩儿玩具枪,差点用塑料子弹把同学的眼皮打穿,父母太忙,而我被那孩子的家长指着鼻子教育了很长时间,还要不停的道歉。我第一次忍不住打了弟弟一巴掌,弟弟转身就跑了。
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很害怕,于是告诉了母亲,母亲也开始找,找的天都黑了,也还是没有找到。
母亲让我回家睡觉,我害怕极了,就站在门口等。想象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祈求老天只要能让弟弟回来,我做什么都可以。
后来,弟弟找到了,他一直躲在邻居的车底,听着我在巷子里大喊大叫。
母亲苦口婆心的说:“他还是个孩子,你不要和他计较。你就这么一个弟弟,你要好好照顾他。等我们老了,你们要相互依靠。”
我知道,我的行为会造成的后果我改变不了,所以我还是乖乖的就好。
就像那些我最常听到话,“你应该怎么怎么样?你怎么能这样?为了你我变成什么了什么样?要不是为了你…,都是因为你…”,我从来都反驳不了。
这些话充斥了我整个的童年,让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开心,没有资格幸福,没有资格去选择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做任何事之前,我首先要考虑的从来不能是我自己,即使不开心也不能表现出来,面对任何事情都不能说出心里的真实需要。
痛了,累了,也只有自己知道。很多时候我都是隐形的存在,没有人会觉得我需要安慰,需要鼓励,需要温暖的拥抱。
渐渐的,我头脑里就出现了两个我,一个在人前装的乖巧,一个在背地里暗自冷漠。我慢慢的开始不会笑,没有任何事能让我想笑。
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有时候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哪里。脑子里总是有人在说话,说的很乱很杂,所以身边人对着我说话我都听不到。
长大后,我才知道我病了,我偷偷的去看医生,之后我身边就多了那个粉色的化妆包和那粉色的药瓶和白色的药。而我不能让别人知道。
吃了药,脑子变得很轻松很安静,我慢慢不会再到处乱走,不会再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一个地方自己都不知道。
医生说我需要多笑,需要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和真正的需要。于是我提出离开家,来到这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假装个健康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不能怪怨我的父母,因为他们真的很辛苦,他们的上一辈也是这么教育他们的。他们没有错,在那个年代,人们不知道心也会生病。
我感受不到爱,感受不到温暖,感受不到关怀。所以当知道吕一铭抱着我,把我送到医院的时候,我决定追他。也许和他在一起,能让我不再吃药。
结果失败了,其实第一次地震掉下去的时候我都感觉不到害怕,只是觉得不甘心。
我想也许只有药才能让我好起来,重来一次的机会,我要好好生活。
开始的时候,我没觉得我会和田洋在一起很久,只是在知道他两次都做了同样选择的时候,我真的很感动。
后来我真的就不需要再吃药,他身上有温暖的光,把我黑暗的小房子照的通透明亮,仿佛有了窗。
在他面前我可以放肆的笑,还可以任性的哭,可以抱着他撒娇,也可以笑着和他打闹,喜欢就说喜欢,不喜欢就说不喜欢,委屈了也有人哄,做错事也不会被埋怨。
那粉色的化妆包也被我藏在衣柜里,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直到前段时间我无意识的出现在公园里,看着田洋也不再想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病没有好,我还是得吃药。
时好时坏的我,给不了他幸福,田洋不需要。
本来想着带他回去一段时间,他看到了我的原生家庭,看到没有吃药的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之后,他就会离开。
只是见到了田洋的母亲之后,我忽然觉得继续待在他身边,只会把他也毁掉。好不容易遇到那么温暖的人,我舍不得看他受伤,后悔,像我一样吃药。
他会遇到另一个温暖的人,他们彼此需要,他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而我,需要回到养育我的人身边,陪在他们身边继续假装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