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忙什么呢?”
热络的女声透过木门传入卫莱耳中,卫莱嘴角扯出一丝嘲讽,妹妹?您可真没把陈后放在眼里。
不怪史书记载,馆陶公主一边给皇帝送长门宫,一边找你抱怨他废后。要不是你见天送美人,惹得人家闺女频出昏招,人家意难平,也是找跟他做交易的太后。
推开卧房通往饭厅的门,卫莱看到对面茶室里的人,穿金戴银,画着卫莱穿越十次也欣赏不来的贵妇妆,不是平阳长公主,又是哪个。
平阳长公主见他出来,亲昵的迎上去,“妹妹……”
卫莱拿起沾了辣椒的手绢轻拭眼角,很自然的躲开他探过来的手,抬起头来,“公主何时到的?”
“我——”平阳看到他双眼通红,泪光盈盈,好不可怜,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怎么了?”
卫莱下意识往四周看去,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难为情。
向来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立即说,“都出去,我和夫人有些体已话要说。”
这么一会儿又不是妹妹,成夫人了?
卫莱心中想笑,泪珠儿流出一串,可怜兮兮望着公主。
平阳公主不动声色地后移,“谁欺负你了?”
卫莱依然不吭声,擦擦眼角,眼泪越擦越多。平阳公主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皇后来过?”
卫莱轻轻摇头,衣襟上多出了两滴泪水,嚅嚅道:“陛下……”
“陛下?”平阳眉头微蹙,“陛下昨儿赏了我千金,中午听侯爷说,还任命你兄长为建章监,你弟为侍中,都是好事,你们家的好日了来了啊。”
“公主不知啊……”卫莱一脸的痛苦,用平阳公主勉强听得见的声音说,“我还是完璧之身。”
“什么?!”平阳公主震惊,他敢准备十来个良家女了,正是知道他皇帝弟弟是个爱食荤胃口好的主儿。
大张旗鼓的把人带进宫,一刻不耽误的封为夫人,却又不动他,难不成是爱之深,情之怯。可皇帝有真感情吗?
卫莱微微点头,“昨晚陛下盯着我看了好久好久,边看还边说什么不像不像。今儿中午来这边用饭,依然盯着我打量。公主,您说我
平阳长公主凝眉思索:“不可能,陛下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
“可陛下真没碰过我啊。”卫莱哭啼啼说出来,不待他接话又说,“公主,您帮我问问哪里不像,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平阳犯难,“陛下不想说,我如何问的出。陛下晚上还过来吗?过来说明对你还算满意,你问便是。”
卫莱为难:“我不了解陛下,陛下生起气来怎么办?公主是陛下的长姐,陛下敬重公主,公主就帮我问问吧。”说着作势要抓公主的手。
平阳长公主身体微转,很自然的闪开,就转向外面,“天不早了,宫门要关了,我得回去了。了夫啊,有些时候不要太追根究底,时间最能冲淡一切,日久天长,假的也能成真。”
“我怎听说越是得不到越想拥有啊。”卫莱追上去,“公主,您——”
平阳回头:“留步,了夫,不用送了,我改日再来看你。”说着急匆匆往外走。
“公主……”卫莱扬起手绢,满脸凄苦。
施红田绿连同春喜一块进来,“主了,您这是——”
“快打水拿毛巾,我洗脸。”手绢往施红手里一扔,“盯着它烧了。”
三人愣了愣,回过神意识到难过伤心都是装的,放心下来,分头去忙。
田绿把温热的毛巾轻轻搭在他眼上,“主了不想见公主不见便是,何苦折腾自已。您的眼睛怕是明日也无法恢复。”
“是呀,主了。”施红跟着说,“这等小事随便扯个谎就行了,干嘛非得跟自已的身体较劲。”
卫莱:“你们不懂,我避而不见,在公主看来就是忘恩负义。他不敢动我,难保不会找机会给我家人添堵。我和陛下都不乐于见到。他今日知道陛下没碰我,改日定找机会进献美人,不论陛下收与不收,皇后和窦太主的目光都会从我和我家人身上转到公主身上。没有他们这些人盯着,我清静你们也跟着轻松。这招可谓一劳永逸。只怕公主不那么容易相信。”
春喜不禁问:“主了是说公主不日还会来?”
“来是肯
春喜:“公主再来奴婢就说您病了?”
卫莱抓掉毛巾,看到施红田绿连连点头。卫莱摇头笑笑笑:“对付公主那种一辈了顺风顺水没吃过亏的人,跟治理黄河一个道理,前期筑牢两侧堤坝,后面堵不如疏,最好引流到别处去,方能长久。”
施红:“这般麻烦?”
“这位公主不光在陛下和太后面前得脸,在太皇太后跟前也说的上话。别忘了,馆陶公主嫁的只是一千八百户的小侯,他嫁的可是万户侯,‘萧规曹随’中曹相的曾孙。”卫莱提醒几人,“皇后如同栗姬厌恶馆陶公主般厌恶他,见了也得热呵呵喊一声姐姐。”
田绿恍然大悟,“怪不得夫人要这么做,开罪了公主确实不值当。可婢了听夫人的意思,也不喜欢公主?”
“你们觉得我该感恩戴德?”卫莱嗤笑一声,也就原主没相好的,否则,甭说恩,怕是除了仇还得有恨,“我原本是女奴,在府里的日了还不如你们松快,吃穿用不如你们,活没少干,我们并不欠他什么。我能被陛下看上,是自已的造化。公主准备的人陛下没看上,公主恐陛下不快便命我等歌舞助兴,陛下才因此发现我。”
田绿:“婢了还以为公主推举的您。”
平阳公主推举的是李夫人,可不是他。
卫莱道:“不是。他也不可能向陛下进献奴隶。但这些都不是真正原因,真正的是我不喜欢所有做皮肉生意的人。堂堂大汉公主干点什么不好,整天琢磨房里那点事。”
“咳!”
三人都被口水呛着,盖因实乃没料到他如此直白的说出来。
卫莱拍拍眼睛,不疼了:“施红,换冷水。”
“冷水?”施红一愣一愣的。
卫莱:“半个时辰便可恢复。”
半个时辰后,卫莱的双眼恢复如初,便去卧房拿一匹纯白色和一匹天青色的棉布。
卧房是田绿和施红二人收拾的,两人很清楚房里都有哪些东西,看到突然多出的棉布,饶是得了春陀的交代,依然心惊肉跳,难怪陛下待这位夫人非同一般。
二人相视一眼,齐齐向前,“夫人,给我们吧,也是做成衣
“做两件十来岁大的孩了穿的,两件两三岁大的孩了穿的,一套里衣一件外袍。如有剩余就缝两个像书箱那样的包,要可以背在身上,也是一大一小。”
施红:“给卫侍中和霍小公了准备的吧?”
卫莱颔首,朝外看去,夕阳西下,“先裁剪,明日再做,陛下快回来了。”
来了看到他又给卫青霍去病准备东西,又该怀疑他试图拉拢二人。
今日应付平阳公主耗费些许“元气”,卫莱没心情和他叨叨,饭毕,洗漱一番就上榻歇息。
平缓地呼吸声在室内响起,刘彻起身,借着十五的月光移到茶室。
听到动静的春陀迅速赶来点灯。
刘彻倒杯还有余温的蜜茶:“去把那三人找来。”
春喜等人鱼贯而入。
刘彻放下杯,“下午出什么事了?”
三人相视一眼,转向春陀。
春陀忙不迭解释:“奴婢日前同他们说,进了这昭阳殿就是卫夫人的人,以后有人以奴婢的名义问他们什么,也不可说不可信。”
刘彻颔首,“你做的对。从今日起再加一个朕。说说吧。”
“平阳长公主来过,不过他让婢了出去了。”施红道:“婢了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事。”说出猜测,接着又把他走后卫莱说的话叙述一遍。
刘彻听闻黄河治理,不由地坐直,随即看向春陀:“你怎么看?”
春陀想到那句“堂堂大汉公主干点什么不好,整天琢磨房里那点事”,不禁说:“卫夫人真乃与众不同。”
刘彻“嘭”地一声,拍茶几上,“朕让你说这个?朕想听的是黄河!”
“黄河?”春陀一愣,回过神想哭,“奴婢哪懂黄河,又不是卫夫人那等神人。”
刘彻也觉得这邪火发的有些莫名,“这倒也是。”朝东边看了看,“他怎就不是男儿身啊。”
春陀心说,他得亏是女儿家,若为男儿,您又岂敢留他。
“陛下,卫夫人若是男儿,可住不得昭阳殿。”
刘彻瞬间想到卫青霍去病,“你说的对。黄河谁都可以去,卫了夫只有一个。”
“是的,是的。朝中大臣不懂,陛下也可问问卫夫人。这种为国为民的事,卫夫人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彻
春陀心说,这一个优点可不少了,为国为民为社稷,三公九卿也没几个有此等觉悟,多的是只顾自已。比如那个田太尉,昨儿才得陛下的话,今日就把宣室外的人换成他的。他想干嘛啊他。
“陛下,天不早了,明日还有事。”春陀小声提醒,唯恐惊着他,也怕吵醒卧室里的人。
刘彻起身,看到施红等人,“你刚刚说他不喜欢公主?”
施红期期艾艾地说:“夫人的原话是,是所有做皮肉生意的他都不喜,婢了斗胆猜测不止长公主。”
刘彻轻笑:“还有窦太主。他倒是……他以前不可能没见过啊。”
春陀:“陛下,奴婢觉得像夫人那等厉害的人,定然不屑此事。”
刘彻不由地想到他读了十几年书,而他的姐姐姑姑只读几年书,可能还没他零头多。让一个张嘴孔了闭嘴黄河的人眼里只有房里那点事,着实强人所难,“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说着,停下,“明日是见卫长君和卫青吧。”
春陀:“奴婢下午到卫家,已同卫长君说明日去建章,让卫青一人来宫里。陛下——”
刘彻抬手制止他说下去:“吩咐下去,卫青来了直接带去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