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氏被幽禁后,景宣帝便将后宫的事情都交由苏玉清暂理。
皇后虽然见不着了,但宫中的礼仪不能废。
如今太后在宫中,众妃嫔自然是去宁寿宫请安。
先前佟佳氏为了体现自己宽仁大度,谁不想来请安她也不会说什么。
现在可不行了,谁敢对太后懈怠呢。
所以这突然按时按晌的请安,倒是让后宫这些人变得拘束了不少。
俞初今儿晨起还感叹:“这人呐,还真得用些规矩管着些。太后严厉,什么都没说,这后宫反而消停了不少。”
“是啊,这也是好事。若是太后还在大乘寺,现在咱们只怕要去瑶华宫请安了。”
青竹一边给俞初整理衣裳,一边接着俞初的话答道。
“也好。芙姐姐这胎快到日子了,宫里安稳些,她们母子平安最要紧。”
俞初和青竹就这么闲聊着到了宁寿宫门口,正赶上迎面晏婉芙的轿辇停下来。
“今日你倒是有闲情雅致,从昭纯宫到宁寿宫的路程也不算近,竟就这么走着来了。”
晏婉芙每每看见俞初都有说不完的话。
俞初走上前几步:“今儿起得早,左右没什么事,便走着过来了。你这两日可好?”
晏婉芙笑着点点头。二人结伴进了宁寿宫。
“太后万福金安。”
俞初和晏婉芙一同朝太后行礼问安。
“起来吧。”
太后喝着茶,给二人赐座。
“太后今日怎么一大早就喝这么浓的茶?嫔妾坐在这里都闻到了茶香。”
晏婉芙带着关心的问询,叫太后很是受用。
“哀家昨夜没睡好,今儿晨起便有些没精神。不碍事的。”
太后也就只有对着晏婉芙的时候才会偶尔露出些和蔼的笑容。
若是以前,俞初一定会在这时候接着说她有缓解精神的药膳方子,再叫湘语同以前那般一日日地送来。
可是现在,俞初不会再冲上去碰一鼻子灰。
晏婉芙听了太后的话,也不过是点头表示安心,并未多说什么。
现在殿内人多,她说多了反而会遭太后厌恶。
“哀家记得,你还有一个月就快生了吧?”
这话显然是对晏婉芙说的,晏婉芙被潋月扶着起身回道:
“劳太后惦记,是还有一个多月。”
“你怀着身孕还时常来哀家这陪哀家说话,是个孝顺的。待你生下这胎,哀家亲自去跟皇帝说晋你为妃位。”
“嫔妾多谢太后。”
晏婉芙没想到今日来请安还有意外之喜,俞初看起来更是比晏婉芙还要高兴。
苏玉清坐在为首的座位上深呼吸了一口气,看样子气得不轻。但是碍于上面坐的是太后,也不能表露得太明显。
又说了会儿闲话,太后才叫大伙儿散了。
一出宁寿宫,嘀咕声就在俞初和晏婉芙身后响起。
“我说她一个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人怎么讨好起太后来了,原来是有好处得。”
宫里如今剩下的人不多,俞初一听这便是康嫔的声音。
“无利不起早。康嫔姐姐看得明白。”
何心瑶现在巴结不上别人,明面上又与康嫔来往起来。
俞初看向晏婉芙,只见她从容淡定,丝毫没有被二人的言谈所影响。
感受到俞初投来的目光,晏婉芙淡然一笑:“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如今也算得偿所愿了一些,自然不会让小人坏了我的兴致。”
俞初见晏婉芙果真没往心里去,笑逐颜开。
“姐姐能这样想便最好,今日左右无事,我便去你宫里用午膳吧。这两日我的小厨房学会了些新鲜小菜的样式,吃起来清淡却很爽口,想必你也喜欢。
青竹,回宫去拿些新制的小菜送到翠微宫。”
“是,奴婢这就去。”
青竹跟在姐妹二人身后,看着她们岁月静好的样子,也跟着高兴不已。
————————————————————
“主子,泽兰姑姑又来了。”
青竹神情有些凝重地走进来通传,俞初也皱起了眉头,放下了手中的书。
这几日,太后总时不时地叫泽兰来接永嘉过去,说是想念大阿哥,叫抱过去看看。
俞初起先是叫青竹抱过去,想着太后看过之后直接就抱回来。
不曾想太后从昨儿个起直接叫泽兰亲自来接永嘉过去,虽说也很快便送了回来,但太后这番举动还是让俞初心里不大舒坦。
“还是将她带到我面前,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咱们可不能把宁寿宫每日都要来接永嘉当成要例行的事。”
“是。”青竹明白俞初的意思,所以出去之后很快就将泽兰带到俞初面前。
“奴婢给萱妃娘娘请安。”
“泽兰姑姑请起。”
俞初对待泽兰还算宽厚,毕竟泽兰帮过她大忙,况且这事儿也多半是太后的主意,所以她没必要去难为泽兰。
“泽兰姑姑这会儿过来,可是太后对本宫有什么旨意?”
俞初一脸懵懂地看向泽兰。
泽兰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回禀萱妃娘娘,太后思念大阿哥,所以叫奴婢过来,看看能不能得娘娘允准,将大阿哥抱过去给太后看看。”
“太后待永嘉真是好,昨儿刚瞧过,今日又想见。只是永嘉这会儿刚睡着,泽兰姑姑若是没什么别的差事,便就在本宫这等一会儿吧。”
“这时辰... ...”
太后是特意算好了时辰叫泽兰过来的,萱妃说这时辰大阿哥在睡觉,定然是诓她,可她到底是个奴婢,没法子质疑萱妃。
“永嘉还小,小孩子饿得快,吃饱了睡得也快。”俞初这番解释时,表情已经有些皮笑肉不笑的了。
泽兰只得应声称是。
可她还没法子说萱妃不想让太后见大阿哥,毕竟人家说了,可以在昭纯宫等大阿哥睡醒。
但是太后身边离不了人,且这大阿哥到底什么时候能睡醒,全凭萱妃一张嘴,若是这一耽搁就是一个下午,可怎么向太后交差。
泽兰权衡了一番,斟酌着开口道:“既是大阿哥睡着,奴婢便不叨扰萱妃娘娘了,晚些时候奴婢再过... ...”
“好。青竹,好好送泽兰姑姑出去。”
俞初不等泽兰把话说完,就叫青竹把人送了出去。
“主子,太后是不是准备对大阿哥下手了?”
湘语也看出了不对劲。
“我也是这般猜测,但是现在下定论还太早。待会儿如果泽兰再过来,就叫她抱着永嘉回去交差,你跟着一同过去。”
“是,奴婢遵旨。”
俞初重新拿起手中的书,却不大能看得进去。
整个下午,俞初的眉头都隐隐跳动,她一直觉得是因为宁寿宫那位总想着看永嘉的缘故。
直到青竹神情慌乱地从外面走进来,递给俞初一张字条,俞初才知道她为何总是心中不安。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现在才传进宫来?”
俞初焦急不已,全然没有了在宫中时刻维持的镇定模样。
“主子别急,府上守着的人说二小姐是今日一早去门的,现在还没回府,所以才赶紧传消息进来。
俞大人刚刚已经报了官,原本二小姐只是多了几个时辰未归,官府不想接手。但是好在他们知道俞家宫里有您在,这才急慌慌派人出去找。
只是不知道二小姐去了何处,也无从找起。”
青竹知道俞初着急,所以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禀报给她。
“既然是董祁叫二姐姐出门的,董康海那边怎么说?”
“这,奴婢不知。”
青竹人在宫中,没办法知道更详尽的消息,只能是传话的人告诉她什么,她悉数转告给俞初。
“走,去见皇上。”
要不是俞初还顾忌着在宫里,她只怕要用轻功了。
俞初带着青竹道养心殿门口时,正巧魏承杰从里面要出来。
“诶呦,萱妃娘娘这是跟皇上想到一处去了。皇上正叫奴才去请您过来呢。”
“魏公公可是皇上召本宫何事?”
“这奴才还真不知道,诶呦,娘娘,您慢些走,别摔着。”
“皇上万福金安。”
俞初请了安,便一脸急切地看着景宣帝,事情再急,她也得等着皇上先开口。
“看你这样子,是知道你家中的事情了吧?”
“皇上也知道了?”
俞初心思一转,俞府二小姐被掳走,按理说是不会传到皇上这里的,皇上如今也知道了,那只能是因为董康海也出了问题。
“你看看这个。”
景宣帝将手上的密信递给俞初,俞初赶忙接过来,用极快的速度看了一遍。
“董康海知道他儿子犯了错事,竟想带着全家去北疆避祸?皇上,这说不通啊。”
“此事你怎么看?”
“臣妾刚刚得知,董祁掳走了臣妾的二姐姐,此事董祁一定是要受到惩处的。
可是董康海只要协助官府找到董祁,将臣妾的二姐姐救出来,这事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为何到了要逃去北疆这般严重?”
俞初这样说着,脑海中霎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随即脱口而出道:
“皇上,臣妾的二姐姐... ...”
“你别急,目前朕掌握的消息来看,你二姐应是无事。但是如果真的叫董康海逃走了,那你二姐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俞初知道,景宣帝说的都是实话。
董康海如果因为自己儿子掳走俞娆而背井离乡,他是决计不会怪罪自己儿子的。那么便会将这一切都怪到俞娆头上,那俞娆的下场便可想而知了。
“皇上,臣妾想出宫去。”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景宣帝语气严肃起来。
“皇上,董康海此番举动,已然是留不得了。皇上的人自然会去料理他。臣妾带着青竹和湘语,从旁协助着,也好确保此事万无一失。
董家毕竟是太后的外戚,若是这件事情闹大了,前朝多少也会有些影响。所以一定得尽快处理了才行。
臣妾即刻出宫的话,明儿个宫门落锁之前一定赶回来。”
景宣帝其实也如俞初一般想着。
北疆的事情才平息不久,官员和百姓们也刚刚淡忘北疆给他们带来的紧张。
要是这个时候再闹出个太后的外戚也要投奔北疆,舆论很容易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景宣帝只是略一思索,就准了俞初的请求。
“明日宫门落锁之前,一定要回来。”
“臣妾多谢皇上,还请皇上放心,臣妾一定按时回来。”
俞初从养心殿出来,带着青竹火速回到鸣鸾殿,又叫上湘语,三人简单换了身行头就准备出宫。
“主子,大阿哥怎么办?”
青竹叫住了俞初。
“有湘染她们照顾着,没事的。”
不过就是一日,应该无碍。
原本俞初在回来的路上想着要不要将永嘉送到晏婉芙宫里照看一日,后来想想,此事本就不宜宣扬,晏婉芙如今自己还大着肚子,随时可能生产。
永嘉送过去太惹眼了,也平白给晏婉芙添麻烦,就作罢了。
鸣鸾殿这几个宫女太监跟着俞初这么久,也是比刚来时伶俐了不少,俞初千叮万嘱了一番才带着青竹和湘语离开。
俞初先是回到俞府,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初儿?你这... ...”
俞鸿远和薛氏看见俞初回来都惊讶不已,直到俞初说明白为何自己要回来,俞鸿远才长叹了口气,将俞初带回书房。
“今日用完早膳,你二姐同你母亲说要带着身边的丫鬟香茉出去看看新出的首饰样子。
自从董家那件事之后,你二姐现在虽然不似刚出事时那般闷闷不乐,但也还是不大爱说话,所以你母亲便想着叫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谁知道还不到半个时辰,香茉便跑回来说你二姐走得快,在一个路口就不见了。
在我的逼问之下,香茉才说出今日俞娆出去是因为昨日收到了董祁递进府,说今日相邀一见的字条。”
“那字条可还在府上?”
“在,香茉说俞娆将那字条藏起来了,你母亲去她房里翻了个遍,才在床下一个锁着的木盒里发现那张字条,上面确实是董祁的笔迹。”
“董家怎么说?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是应该帮着找吗?”
“那董康海虽然是太后的外戚,但是心胸和胆量都极小。知道出了事,竟然想着要带着一家老小逃走。”
俞鸿远说起这件事就更加生气,可是俞初却越听越不对劲。
“董康海就这么一个儿子,董祁出了事,他竟然不想着救自己的儿子,而是撇下他,全家逃走?”
“为父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你二姐还没寻到,我也没心思去思考别的。”
俞初点了点头,安抚父亲一番,又去母亲房间里叫她别急,然后带着青竹和湘语连夜往董家的宅子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