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惯了沈川大开大合,一言不合就放冷箭的做派,
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就是个三大五粗的武夫。
完全没想到他还有这种精巧的本事。
不过,那个披着白袍的家伙,也是够粗枝大叶的,
光顾着吹骨哨,连后面魂魄被换了,都没发现。
沈川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一起跟过去。
他做完手势,首当其冲,轻手轻脚,先往前走去。
我和顾舟对视一眼,也跟了过去。
沈川大半夜的特意把我们叫过来,总不是叫我们搭把手,一起帮他抓勾魂的邪魅吧?
只怕这件事并非普通灵异事件,内里还有很深的奥妙。
我们三个默不作声,各自隐藏气息,
默不作声地跟在那个白袍怪身后。
那白袍怪前行速度奇快,
飞快走上村庄对面的山坡,一路往深山里而去。
我们跟着他在幽深的大山里前行了一个多小时,
终于见他停下了脚步。
夜色冰凉,前方有潮湿的水汽迎风而立。
我定睛一看,
借着明亮月色,才发现前方是一座隐藏在山谷中的大湖。
湖面宽广,顺着山谷走势,一路往远处延伸,竟看不到尽头。
白袍怪继续吹着骨哨,
将棉花球变成的假魂魄带到湖边。
假魂魄晃晃悠悠朝远离湖岸的地方飘去。
忽然 ,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了阵阵激荡涟漪,
由远及近,朝假魂魄所在的方向扑来。
不出片刻,
一道黑影骤然从湖水中浮现,
头有犄角,身形巨长如蛇,细密鳞甲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满嘴交错尖牙,恐怖异常!
刚看到那怪物的犄角时,
我还以为那是蛟龙。
再仔细一看,这哪是什么蛟龙,
分明就是条头上长角的巨型大泥鳅。
我听师父说起过这种怪物,
极少数泥鳅得了道行,修炼数百年,头上也会长出类似蛟龙的犄角,
俗称为土龙,生性凶悍,喜食活物与魂魄。
但实际上,它化不了龙,就是成了精的泥鳅。
这么一看,我终于明白了。
那白袍怪用骨哨勾魂,是为了饲养这条土龙。
这手段十分眼熟,
哀牢山隧道里的魇魔并非天然生长,就是由清玄饲养。
难道,饲养这土龙的也是清玄?
我不由得兴奋起来。
若真是如此,终于又有机会揪住清玄的狐狸尾巴了!
前方,那条跃出水面的土龙,
迫不及待,发出一声恐怖嘶吼,纵身猛扑,一口吞掉了漂浮在水面上的魂魄。
但它吞掉的,其实是棉花团。
若非沈川及时更换了魂魄,
那个被勾魂的小伙子不仅死定了,
魂魄被土龙吞噬后,禁锢在其体内,将受尽折磨,永世不得超生。
想及此,我不由得瞥了沈川一眼。
他的大半张脸都沉浸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表情。
可从其紧绷的下颌线弧度以及握紧的双拳,
不难看出他此刻的内心的强烈愤怒。
土龙吞噬魂魄,肯定让他联想到了母亲的遭遇!
土龙吞噬了假魂魄,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味道不对,
猛地蜷缩起身子,发出一声躁怒的咆哮,
继而在水面上一阵翻滚,看上去似乎颇为痛苦。
我这才明白,沈川不仅仅是用棉花球代替魂魄,
肯定还在上头动了别的手脚,
以至于吞噬了棉花球的土龙痛苦万分,
疯狂摆动着长了鳍的巨大尾巴,
竟朝岸边的白袍怪横扫了过去!
白袍怪来不及躲避,正面中招,整个人轻飘飘的飞起,
白色长袍脱落下来,
露出隐藏其中的庐山真面目——
竟是一个面色惨白的光头男子。
男子重重摔在地面上,险些落水。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半边脸蹭破了皮,血流如注,
一只胳膊骨折,断骨露在外头,鲜血淋漓。
可他依旧一脸麻木,双眼无神,
仿佛根本就不知道疼痛为何物。
我诧异万分,仔细打量,发现男子裸露的光头上,
后脑勺的位置布满了黑色咒文。
“这是操控心智的咒文,这个男的,也只是个傀儡罢了。”
见我盯着对方脑袋,沈川难得地耐心低声解释道,
“我跟了他好几天,干扰了他好几次勾魂。
这土龙每月天必须吞噬一个活人魂魄,
如今被我接二连三破坏,
只怕要熬不住暴走了。
咱们只管等着瞧,很快就能见分晓!”
见那土龙越来越狂躁,在湖岸上下扑腾,兴风作浪,
必定是未能在这个月顺利吞噬活人魂魄,
饥肠辘辘,快要发疯了!
土龙扑腾了一阵,开始迅速朝岸边的光头男撕咬过来。
饿疯了的它,打算把光头男连人带魂一起吞了。
要是正常人,见此情形,只怕早就吓得魂飞魄散。
然而,光头男却仍然满脸麻木,
呆立在原地,连个逃跑的动作都没有。
土龙冲到他跟前,张口血盆大口,正准备把他一口吞掉,
随即像是觉察到了什么,
动作一顿。
“呵,”沈川发出一声嘲讽低笑,
“这土龙可挑剔了,死后离体的魂魄不要,
残缺的魂魄也不吃。
这光头男被人施了控魂术,魂魄残缺不全,
土龙根本吃不下!”
果然如他所言,
刚才还恨不得把光头男吞个干净的土龙,
只是一头将光头男撞飞,
并未将他吞噬入腹。
饥饿问题没有解决,它愈加狂暴,在湖面上疯狂翻滚,掀起巨浪无数。
顾舟看出了名堂:
“这土龙和之前的魇魔一样,
靠人工饲养,在短期内促成,与天然而成的不同,
如果无法按时进食魂魄,
恐怕会修为受损,甚至前功尽弃!”
“这绝对又是清玄的手笔!”我激动道,
“原来他不止养了魇魔,还养了土龙,
甚至可能还有别的什么鬼东西。
问题是,他养这些怪物,到底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寂静夜空中骤然响起:
“我就说,这个月土龙进食为何屡屡受损,
原来是你们这帮杂碎在捣鬼!”
我们三人不约而同抬头,朝声音来源望去。
只见皎皎月华下,
前方湖畔空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黑衣人。
一副银晃晃的面具挡去大半张脸,
看不清其真容。
只是这面具形状万分眼熟,
正是不久前我多次见过的夜枭造型!
“赵明镜?!”我脱口而出,可很快就觉得不对。
此人身量明显比赵明镜矮了许多,
身材更加粗圹,站在那犹如一段结实有力的矮树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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