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狼牙山谷中的战场已被清理,但仍处处可见大战的痕迹。甚至走进山谷,仿佛还能听见隐约的厮杀声。
丁深凝视着眼前的墓碑群,伫立良久,然后走向最前端的一座。
那是孙铭的安息之地。
丁深盘膝坐下,启开酒坛,倾倒些许在墓前。
“兄弟,说过等回来,我们共饮一杯。”
“我带来了酒。”
丁深缓缓道出。
山风轻起,灰烬四散。丁深轻轻拂去落在墓碑上的尘埃。
“第一杯,敬你,敬所有兄弟!”
“你们都是英勇无畏的战士!”
丁深仰头痛饮一大口。
“吴大勇将你们的事告诉我了。”
“你们是真正的勇士!”
“是我亏欠了你们,明明还能做得更多。”
“但我没有竭尽全力。”
丁深泪水止不住滑落,心中充满了悔恨。
在目睹了胡都古展开的火焰囊之后。
丁深心中满是懊恼。
假若他能再多炼制一些火炎囊,发明些许崭新的魔法器物。
或许他们这群人,便不会陨落于此。
那份自以为是的安逸,只是他人在替他维系的幻象而已。
这样的自责,令丁深久久无法释怀。
丁深又向地面倾洒了些许烈酒。
“这第二杯酒,我要向诸位宣告,无论是宿命的安排,轮回的流转,或是天道的威严。”
“这次焚毁山岭,荡平狼嗥谷的杀戮,所有罪孽,都由我丁深一肩扛起!”
“与我的兄弟们毫无关联,别去扰乱他们的安宁!”
“一切罪过,由我丁深独自承受!”
丁深再度豪饮一大口。
就在这一夜之间,二龙山的起义军有六千多条生命,化为了灰烬和死亡!
起义军并非全然邪恶之人。
他们中有许多人,与昔日的丁深一般,饱受饥饿之苦,被官府欺凌。
无奈之下才选择了这条道路。
倘若当初在村庄时,起义军找上门,也许丁深也会选择加入他们。
可如今立场已变。
丁深唯有如此抉择。
假如这滔天罪行触怒了天道。
那便让我丁深一人背负所有的谴责吧。
丁深再次将酒倾倒在土地之上。
“这第三杯!”
“孙铭啊,小西我已经平安带回,她无恙,你可以安心了!”
“这事你并无过错,切莫心存自咎!”
“兄弟们,愿你们在彼岸安息!”
“来世,我们再结兄弟之情!”
丁深一饮而尽,将空坛置于孙铭的墓碑前。
自从他担任郡守以来。
与孙铭的交往最为频繁,孙铭从最初的轻视,逐渐转变为认可,到最后的尊敬。
两人的关系日益紧密。
丁深曾以为。
他的手下如同刘备麾下的那些兄弟将领,会伴随他共创伟业。
会永远站在他的身旁。
然而现实非传奇。
战争中,生死难料。
即便武艺再高强,力量再强大,面对战场的绞肉机,死亡才是常态。
丁深听过太多英雄的事迹。
以为那些英雄的命运,都有上苍的庇护。
却不知,唯有逝去的生命,才能成为真正的英雄!
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真正历经百战尚存的将领屈指可数。
更多的是那些淹没在历史尘埃中的普通人。
对丁深而言。
生于盛世的繁荣之中。
即使身为战士,也只有一个信条:守护家园,保卫国家!
可现在呢?
自己又在做什么?
这些起义军并非外邦之敌,他们也是大夏的子民。
如今的大夏昏庸腐败,县太爷的种种行为已昭然若揭。
而自己,却是这个腐败朝廷的郡守。
今后,他该如何自处?
丁深彻底陷入了迷茫。
原本...
他只渴望能守护深月楼的众人,让他们在安宁的幻境中安然度日,这便是他全部的愿望了。
然而,经历了诸多奇异冒险后,丁深内心深处还能保持过往的宁静吗?
莫名地,丁深对县令这个身份生出无尽的反感,甚至对身处的奇幻大夏国度亦然。既然无法适应,那就抛开束缚吧!既然乱世的风暴即将席卷,那他就去搅动这片天际的魔法风云!
丁深从容起身,轻轻扫去每个墓碑上轻舞的灰烬,然后缓步走出幽狼谷。刚出山谷,便见沈小西与马嫣儿各牵一匹骏马,静静地守候在谷口之外,不知已等候多时。
丁深出现,马嫣儿立刻上前,手中牵着另一匹马的缰绳。“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他轻声问。
“小西一直挂念着你,你又没骑马出门。”马嫣儿笑道,“等你走回去,城门怕是早关闭了。”
沈小西脸泛微红,上前给丁深披上一件魔法披风。感受到沈小西熟悉的关怀,看着马嫣儿满心忧虑的脸庞,丁深的嘴角终于漾起微笑。“我们走吧!”他说道,“回城!”
丁深跃上马背,带着沈小西和马嫣儿,驰骋向县府,疾如闪电。
……
重返深月楼,丁深踏入其中,恰逢老何捧着一碟魔法小菜,提着一壶陈年佳酿,正欲步入内室。
“瞧前方黑暗一片~”
“定是恶贼的老巢~”
“待我挺身而出,与他们——”
“咦?”
“少爷您回来啦?”
老何正要品尝美酒,抬眼看到丁深,忙将酒壶藏于身后。“这个……”
“其实我只是……尝尝……一点点……”
老何神情尴尬,毕竟距离丁深三个月前立下的禁酒誓言,时日尚短。
“喝吧!”
“无需躲躲藏藏,想喝就痛饮一番!”丁深笑道。
老何是个古怪之人,对丁深、沈小西及深月楼的每一个人,他随时准备拔剑相护,哪怕拼尽全力也在所不惜!沈小西失踪后,他近乎疯狂!然而面对众多勇士的离世,老何竟泰然处之,仅在得知消息时短暂哀叹。次日,他又恢复了常态。
对老何而言,唯有身边这些人才是他最珍视的。或许这也正是老何活得明白的所在。
“何……”
“少……少爷!”
“快!”
“老胡醒啦!”
老何正欲开口,李大牛匆忙从后院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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