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殡仪馆。
程斯念今天穿着黑色长裙和黑色长款大衣,长发扎起来束在颈后,面容素净,尽管有些憔悴,却很平静地,有条不紊地按照殡仪馆工作人员的指引办理火化手续。
遗体由殡仪馆人员处理后,程斯念拒绝了江易和岳瑶的陪同,一个人在告别室里待了好一会。
按照杨远的意思,林秋兰的遗体尽快火化,骨灰先暂时寄存在殡仪馆即可。
她一个人很平静地处理完了所有的手续。
江易把她送回家后,她就一直劝他和岳瑶走。
“你们都回去吧,该上班的上班,不用在这里陪我。”
江易和岳瑶根本不敢走,两人眼底都是担忧,结果变成是程斯念反过来安慰他们。
“不用担心,我没事,林姨之前的病情就很严重了,医生已经说过很多次,我对这一天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她苦笑一下,“再说,人不在了,伤心也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杨远的案子。”
她问江易,“对了,钱律师回复了吗?有没有去查死者,还有那天晚上跟他一起吃饭的朋友?”
“已经按你的意思,在查他们的底了。”江易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又把心里的疑问问了一遍,“你怎么会想到要查这个?”
程斯念避开他的眼光,“以防万一,除了警察查到的物证,我们能想到的也试一试,说不定能查到什么别的线索。”
江易不疑有他,“好。”
岳瑶担心地看着她,“你真的没事吗?你平静得有点让人不放心。”
程斯念叹了口气,眼底有湿意,“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杨远能平安无事,我真的不信他杀了人。”
“肯定没事的,江易请的那个钱律师不是很厉害吗?”岳瑶安抚道:“就算是最糟糕的情况,那也是正当防卫,不得已为之,钱律师肯定有办法的。”
程斯念点点头,又叹道:“希望如此吧。”
江易很不放心地看着她。
这几日她整个人消瘦了不少,白天在医院,殡仪馆和公安局来回奔波,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晚上也一直睡不着,只是因为心里牵挂着杨远的案子,才没有让自己的精神完全垮掉。
面对安慰,她也只是一笑而过,反复强调自己没事。
见他们两个人还杵在这,程斯念又说:“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会让自己沉溺在痛苦里不能自拔的人,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且恢复正常的最快方法就是让生活重回正轨,你们如果留在这里陪我,我反而会更脆弱,心里更有负担。”
江易和岳瑶无奈只能答应先离开。
江易正转身要走,突然瞥见她放在桌上的包包里似乎有白色的药盒子,他翻开一看,是一盒安眠药。
这是今天早上陪她去医院开的安眠药,她这几日失眠很严重,还特地让医生开了效果较强,起效又快的安眠药。
“你去上班吧,抽空发个信息给我就行。”程斯念很坚持。
江易不得不答应,有些难受地把药重新放回包里。
等江易跟岳瑶离开之后,程斯念一改刚才疲惫的面容,双目变得凌厉起来,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
杨远的案子争议不下,究竟是正当防卫还是恶意伤人致死,双方各执一词。
法医提供的尸检报告中显示死者的锁骨至肩膀处有一处皮下组织有瘀伤,且可以判断是死亡时间前不久由硬物击中导致,且根据瘀伤大小,基本可以判断跟凶器大小一致。
也就是死者身上一共有两处被凶器造成的胸口,肩膀和后脑,说明死者至少被袭击了两次。
之前因为死者的致命伤在头部,所以肩膀处的伤口一直都没有被重视。
根据杨远的口供,他当时摸到铁水管之后只朝袭击者打了一下,但是因为没有其他人证物证,他的口供真实性一直存在争议。
钱律师在江易的授意下,带着助手刻意走访了的父母,在被痛斥一顿助纣为虐之后,好不容易坐下来详谈,无意中得知死者当晚是被一个叫彭兴的人叫去烧烤店的,两人虽是同乡,但私下关系却并不好,曾经因为经济发生过纠纷,一闹到互不往来。
在事发前一周,两人甚至还打到不可开交,势同水火。
要不是程斯念提醒,钱律师一直都把焦点放在死者的致命伤和案发时的细节,可能都不会去深究死者的背景。
江易心里觉得有异,但是又觉得目前这样也证明不了什么,便让钱律师继续查。
——
这天,程斯洺上班时,助理告知他百恒提议将在三天后召开临时股东会。
程斯洺有些意外。
自从季星把手上持有的25%的股份转让给百恒后,公司还没开过股东大会,没想到百恒自己倒先主动提议。
他又看了下会议议题,说得模棱两可,只说跟董事会成员的职务问题相关。
又看了下董事会的参与人,除了他,还有舒桑月。
一想到舒桑月,程斯洺眼底又凝了一股冷意。
本来以为能一举把她击垮,没想到程裕从死亡线上被抢救回来居然开始变得优柔寡断了。
一想到这又有些心烦,程斯洺皱眉,本想把议题打回去,但是想到现在为止只见过百恒的股东代理人,却还没见过股东代表,刚好借着这次机会结交认识下。
他以程裕的名义让助理确认支持了该提议。
转眼就到了股东大会当天。
舒桑月在衣柜里精挑细选了服装,又化了精致的妆容。看了下时间,司机应该差不多到了,才从楼上下来。
从楼梯上下来时,却看见一楼的客厅有个纤细的身影,正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
不是保姆张妈。
舒桑月皱着眉又微眯着眼仔细瞧了瞧。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外面乌云密布,屋内没开灯,光线昏暗,她一时没看出来那个人是谁。
她又走了两步,高跟鞋踩在在楼梯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落地窗前的人听到声响,回过头来,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对上舒桑月的眼神。
舒桑月的脚顿住了,愣了一下。
是程斯念。
自从两个月前在康仁医院之后,她们就没见过面了。
想起康仁医院,舒桑月觉得脸上有些隐隐作痛。
程斯念微微仰着头看着她,脸上很平静,毫无波澜。
天边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电光转瞬即逝。
随即轰一声,惊雷响起。
舒桑月在程斯念眼里瞧见了一丝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