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鹏举要来长安应试了,他从小就在刘家长大,所以刘家人个个都开心得不得了!
曹氏提前许多天就开始为外甥收拾起了院子。
二月二,龙抬头。
本是李德裕离开长安,返回郴州的日子。
二月初一,刘坤特意叮嘱两个儿子:“散学时记得请假,明日咱们一家人都要送二郎回郴州!”
到了晚上,刘珍和刘谦却带回来一个爆炸性消息:
事假,不用请了。因为,二郎已经入读国子监了。
一家人又被惊了个仰倒。
“二郎,这是要留在长安了?”刘翁满面喜色,“绰绰,你怎么不跟家里人说呢!”
刘绰一脸无辜,“祖父,此事我并不知情,您知道,我房里还有多少,明天预备给他带在路上用的东西么?”
刘坤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想来是李刺史,不想耽误二郎的前程,这才让他留在长安读书了。”
曹氏却不以为然,“二郎本就不用参加科举,靠门荫入仕就行。何况,他这些年就是在外地,也没有停下读书啊。”
尽管曹氏说的很有道理,可刘坤坚持认为,这是李家为了李二的前程考虑,才做的决定。
刘绰却隐隐觉得,八成这家伙又吃醋了。
昨日,从刘家离开时,他面色就有些不对了。
刘珍突然揭破谜底,“阿娘,阿耶,我猜是因为鹏举要来了!”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曹氏反应慢了半拍,“鹏举来,跟二郎留在长安,有什么关系?鹏举住在咱们家,又不去国····绰绰,鹏举要来的事,是你跟二郎提的?”
刘绰连忙摆手,“我可没有!”
那家伙占有欲多强,她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自找麻烦?
刘谦揶揄曹氏道:“阿娘,谁让你这些天一直指挥下人们搬搬抬抬,忙忙碌碌的。二郎又不是傻子,一准早就瞧出来了!”
小八道:“哦,我知道了,杜家表兄要住到家里来,五姐夫这是不放心五姐姐呢!”
小十一道:“五姐姐身边有护卫在,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于是,除了刘娴低头红了脸之外,全家都看向了刘绰。
刘绰心想,得,现在都知道他多么能吃醋了!
三月,灾民们返乡完毕。
新上任的监察御史韩愈,因为上疏请求朝廷暂缓征收京畿百姓拖欠的税钱、草料和粟米,被贬为岭南阳山县令。
刘珍、刘谦和杜鹏举三人因为要下场考试,根本无暇游玩。
乐游原上,刘绰给李二插了一脑袋花后,捧着他的脸问,“鹏举表兄来长安,是考进士的,我也不可能带着他四处游玩,耽误他的学业,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何况,还有三姐姐在呢!”
这些年,除了他之外,她跟杜鹏举通信最多。杜鹏举等的时间越久,她心里的愧疚就会越多。更何况,他们从小是一起长大的。
而刘绰,骨子里其实是个很注重陪伴的人。所以,那六年里,他才流水一般的寄信,送礼物。为的就是让她时时记得自己。既然她慢热,那他就润物细无声。
所以,再次相遇时,他们才能感觉像是根本没有分开过。
对于李德裕留在长安读书的事,李吉甫自然不会反对。身为世家子,多在长安城中交际,本就十分必要。
长子李德修已然成婚,却醉心于书法,无心仕途。有他们夫妻两个陪在自己身边,已然可以了。
与长子不同,次子李德裕对朝局向来极为关注,判断也十分准确。他的未来娘子又在宫中任女官。怪只怪,前几年他身体小病不断,才让孝顺的二儿子一直要守在身边。
李二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不是不放心他,我是不放心你。”
真是搞不懂古人的脑回路。
刘绰笑了,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她抱着李二的胳膊撒娇道:“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他可是我表兄!”
就因为是表兄,所以才非同一般啊!
李二也给刘绰簪花一朵,“其实,也不光是为了多陪陪你。大兄无心仕途。父亲又知道我的抱负,也希望我能多融入长安官场。未来家中重担,还要交到我肩上。当然了,中秋的时候,我还是要回郴州去陪他过节的。”
刘绰知道,真正让他突然决定留在长安的就是杜鹏举的到来。因为他说的这些本就是一直存在的。这些年,他人虽在郴州,却把朝中局势看得清楚明白。
她没有揭穿他,而是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
至于刘娴,她滞留长安,是因为她二十岁了,尚未许配人家,在老家的流言蜚语实在太多。冷氏希望大伯父刘坤能帮她觅得一门好姻缘。
杜鹏举来到刘宅后,一直深居简出。偶尔与她撞见,也是客套得很。
科考一天天临近,刘娴的心情也越发复杂。在长安这段时日,她经历了许多,已经不是从前的刘娴。不该让自己从前的单相思,去牵绊或影响到杜鹏举的科考。
一日午后,她鼓起勇气,到了杜鹏举的小院。
“鹏举表兄,我有话想对你说。”刘娴的声音虽轻,却透着坚定。
杜鹏举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看向刘娴,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刘娴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我曾十分想嫁进杜家,但我知道自己并非是你心中所爱。来长安后,我看着绰绰治病救人,管理田庄,赈济灾民,才知道女子也可以有一番自己的功业,而不是只能困在内宅之中。现在,我才明白,当年的我,或许喜欢的并不是你这个人,而是在追寻一份体面可靠的婚姻带给自己的虚荣。我总觉得自己是刘家最好的娘子,就该匹配最好的郎君。让阿耶和阿娘都跟着骄傲和高兴。以后,我不会再让自己困在无望的等待中了。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会自己去争取。总有一天,我会找到那个与我心心相印的人。所以,杜表兄,你以后看到我,不用再觉得不好意思了。我···我决定放下了。”
杜鹏举愣住了,他没想到刘娴会如此坦率地说出心中所想。
刘娴继续道:“鹏举表兄,你身为男子,生来便比我们女子有更广阔天地去闯荡,不应被旧情所困。”
杜鹏举看着刘娴,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刘娴是个好姑娘,今日她这番言论,更是让他刮目相看。
“娴表妹,我···”杜鹏举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叹一声,“希望你能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刘绰便是他的人间惊鸿客。
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春闱放榜了。
刘珍,二十四岁,风华正茂,高中进士。消息传来,刘府上下一片欢腾,仆人们忙里忙外,张灯结彩,府邸内外都喜气洋洋。
街道之上,锣鼓喧天。刘珍身着崭新的进士袍,头戴进士帽,骑着高头大马,在锣鼓声中游街夸官。街道两旁,人群簇拥,欢呼声、掌声此起彼伏,刘珍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刘家宴客厅内,也是宾客满堂。曹氏不但张罗着设宴庆贺,还请了戏班,在府邸内搭起了戏台。庆祝活动持续到了夜晚,刘府上空,烟花绽放,五彩斑斓。
喜讯八百里加急传回彭城,刘氏家庙之中,香烟袅袅。族长步入家庙,焚香叩拜,向祖先报告这一喜讯。
城中不少高门媒人都找好了,才知道刘珍早在彭城老家时便已成亲,孩子都有两个了。
初次入场的杜鹏举和再次下场的刘谦则落榜了。但刘珍高中的喜悦,也冲淡了两个人的失落。
唐代科举虽然年年有,但每次却只录取二十几个人。
“胜败乃兵家常事!”表兄弟两个互相安慰着,“咱们还年轻,说不定再过几年,我们两个也能高中。”
一日,有位风度翩翩的年轻人来到刘家。
刘珍认出来,此人正是与他一同曲江游宴、雁塔题名的进士之一。
“赵兄,好久不见!原来你人还在长安!”
“多谢刘兄关怀,今日赵某登门,是来提亲的。”
刘珍向他身后望去,果然见他身后还跟着一长串抬聘礼的人。
曹氏喜出望外,以为终于给刘娴解决了终身大事,热络地将人迎进家中,还请出了刘翁和夏氏做见证,“赵郎君,你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了?”
“在下赵明诚,涿州人氏,今年二十六。”
听到这个名字,被曹氏拉出来共襄盛举的刘绰大吃一惊。
她很想问一句:郎君,敢问你认不认识李清照?
刘翁将赵明诚打量了好几圈,见他衣着虽不显,但看帖子,却是实打实的进士。
“二十六岁便能高中,赵郎君高才啊!”夏氏道。
“哪里哪里,刘兄不过二十四岁,便已高中。与他相比,赵某倒有些惭愧了。”
夏氏干笑着转移话题,“赵郎君,好眼光,我们娴儿可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娘,不仅人长得漂亮,厨艺女红也好。年龄也与你甚是相配!”
哪知道赵明诚又爆出一句晴天霹雳,“老夫人误会了。赵某此来,要求娶的是贵府的大娘子,刘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