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苏愿老是觉得夏月性子好,温柔,对凡事都不算执着。但是没想到这样的人倔强起来,才是让人气的牙痒痒。
仿佛听不见,也看不见了一般,一门心思就是嫁与人家做妾。
夏月是家生子,父母俱在。她的母亲是府中绣房的总管事,平日里是个十分精明利落的人。
此刻正值午后下值,众人都吃了饭正在休息着。但是夏月母亲早早下值连饭也没吃,就叫了夏月来房间里说话。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听话。你别怕,你拒了老太太和姑太太,爹娘已经合计了。老太太是个慈祥人,就算他们恼了,大不了打发咱们一家人去和远点的庄子。也比过你去那等我根本没法子管你的大户人家,”夏月母亲最近一有空就来劝夏月,奈何又怎么叫的醒装睡的人。
“娘,您别说了。我两年前的名声被传的沸沸扬扬,后来虽然老太太不准任何人再议论,但是我却已经心死了。表少爷说让我相信他,我愿意信他,我愿意信的!”夏月最近被搅和的心神不宁,夜间睡不着,白天还要做活。不过短短四五天,竟然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截。说到最后情绪也有些激动,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我看你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当年姑太太是怎么说你的?你这般好过几年就全然忘记了不成,我等虽然为人奴婢,但只要不奢求那些摸不到的,安然一生不好吗?”夏月母亲看见女儿这般的憔悴模样,心里面自然心疼万分。
但是只要想到两年前,姑太太冷漠无情的嘴脸。明明是赵墨去求的要纳自己女儿,但是姑太太一口咬定是夏月勾引的赵墨。一口一句要打杀了她,容不下她。幸好赵墨最后放弃了,老太太又是个明事理的,才让女儿躲过这个杀身之祸。
夏月本来就纤细柔弱,五官是凄楚清丽的小白花样貌。这段时间的压力下,身形更加瘦弱,眉目间的凄楚也带着惹人怜爱的意味。
冯府规矩森严,私下议论主子可就是大罪了。在母女二人说话时,苏愿就在门口守着,只盼望夏月母亲能把夏月拉回来。只是从隐隐约约的声音听见,夏月估计还是那副一意孤行的样子。
“儿啊,嫁人一事对女人而言就是一辈子的大事,这几年律法对女儿家才宽厚了些。你找个身家相当的,肯对你好的,明媒正娶了过去才会有好日子过。”夏月母亲苦口婆心的劝道。
“世上有哪个女人是愿意分享丈夫给他人的,更何况你还与表少爷有情分。听说他娘子可不是个能容人的性子,你做妾嫁过去本来就是个伺候人的,你可怎么过活?”她又接着对夏月说道。
“娘,我本也想就这般度日罢了。可是他偏又回来了。他对我说要和我相守一生的,娘,就算前方是火坑,是不见底的悬崖。我也愿意,我也愿意的。”夏月哭着趴在母亲的肩膀上。
她又何尝不知如果给赵墨当妾只怕比在冯府的日子还难过,只是一看到男人坚定的眼神,柔情万般的话语。只觉得错过了他,这辈子估计也会在无尽相思后悔中度过。
夏月母亲两眼一黑,咬着牙问:“你铁了心一眼走到黑?绝不后悔?”
夏月心颤了颤,坐直身体点了点头。夏月母亲知道多说无益,含着泪站了起身,直接往外走去。
夏月看着母亲头也不回的背影,哭的俯身趴在了床榻上。
终究是怜爱自家女儿,她最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女儿,开口说道:“你现在就开始这般的掉眼泪,只怕以后让你掉眼泪的地方会更多。你若真当我是你娘,你就好好想想吧。”
夏月母亲关起门后仿佛一下子从精明能干的中年妇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看见苏愿还在门口站着。知道她素来品行是个好的,感激的对她笑了笑。
人多眼杂,两人并没有说什么,夏月母亲拜托了苏愿好好照顾夏月后就走了。
苏愿看了看炎热的太阳,又看了看夏月母亲有些苍凉的背影,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般封建时代,若是主子指了那个下人当妾室。若是父母喜欢攀附权贵,爱慕虚荣的自然会觉得是天大的好事。但是难得夏月母亲是个清醒的,明白做人妾室就是失去尊严自由,还要受人磋磨的。宁愿她过得不富贵,也求她平平安安。但是现在,不清醒的人似乎又变成了夏月。
苏愿最近能说的都说了,夏月却铁了心不听。现在老太太已经着手让人准备夏月出嫁的物品,苏愿知道木已成舟,不可挽回,于是也就住了嘴。
赵墨让人送了一套婚服,但是夏月还算有几分清醒。收起了大红色的礼服,身穿了桃红色的衣服就跟着来接她的小厮走了。
纳妾不比出嫁,并不能如同夏菊那般热闹的可以准备陪嫁添妆。赵墨虽然给了几百两银票给夏月爹娘。但是她娘一分没留的给了夏月,苏愿虽然气她,但是还是去买了些以后可以换钱的首饰给她。
夏月走之前,轻轻的抱了抱苏愿:“好妹妹,我这一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只盼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苏愿难得鼻子酸了酸:“你…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此去一帆风顺。”
夏月笑了笑,故作轻松的说了几句玩笑话,看了时辰知道自己快走了。
“表少爷他们这趟来的急,明天就要去边疆了。娘被我伤了心,不愿再见我,我只能托付给你了。妹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以后我时常会书信给你,拜托你替我照顾好爹娘。”夏月伤情的叹了一口气,对着苏愿郑重的福了福身。
苏愿扶起她,张了张嘴。但是不想让一个即将出嫁的人平添伤心,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
自从夏月出了府后,老太太懒得再让别人来伺候。让儿媳不必再派人过来,只说身边有三个一等丫头贴身伺候已经足够。
虽然夏月嫁给赵墨为妾已经半个多月了,但是苏愿还是情绪低落。她自以为不算明显,但是老太太看的门清。
突然有一天,老太太让苏愿拿来了近期写的大字。让诗画和诗意下去后,先是和苏愿随意闲聊了几句。
“你最近心不静,所以写的字落笔太急,不好。”老太太突然说。
“奴婢有费老太太教导。”苏愿垂了垂眸,恭敬的说道。
“我知道你很是为夏月伤心,你的想法倒是难见。旁人都羡慕她得了主人青睐,一步登天,你又为何那么为她难过?”老太太不辨喜怒的问道。
苏愿咬了咬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孩子,这些年来跟在我身边的丫头太多了。她们来来去去,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子。我见的也太多,可我认真教导,说的上喜欢的可只有你一个,今天只有你我两个人,你来说说你对这些事的看法给我听听。”老太太放松了语气。
苏愿本来不愿多言,可是看着老太太平静又慈爱的眼神,最终还是开了口。
“奴婢受老太太恩德,老太太这一年来教奴婢识字看书,又教了很多道理。”苏愿顿了顿,开了头后就接着说。
“嫁给表少爷自然是富贵,但是毕竟是为人妾室,表少爷不过成婚两年不到,就横插去一个妾,必定为夫人所不容的。倒不如独善其身,过得平安顺遂些。”苏愿接着说。
其实还有句更为残酷清醒的比喻,苏愿还没有说出。朱砂痣是因为求而不得所以才是朱砂痣,若是求的了,地位的悬殊父母的不允,只怕会变成墙头的一抹蚊子血。但愿,但愿夏月所托良人。
“若有一天,有个权贵子弟要纳你为妾,你又当如何呢?”老太太发问道。
“奴婢…奴婢不愿的。只想这辈子若是能得个一心人相守到老自然最好,但若是没有这般缘分。也就罢了,奴婢宁愿一直伺候老太太。”苏愿为老太太添了一杯茶,开口道。
“那你就不想要那等泼天的富贵,做被人伺候的那个?”老太太笑眯眯的问道。
“奴婢不奢望自己够不到,摸不着的东西。只盼望这辈子能过得舒服,自在些就是了。”苏愿想了想,仍旧是这样回答道。
“好孩子,你若坚守本心,必会教你得偿所愿。”老太太感叹苏愿年纪小却过得比她年长的人活的都要通透,拍了拍她手,温和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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