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族长点了点头,“景明说的在理。”
于是这事便暂时搁置了。
说回驱魔师协会这边。
这次出发的第五批天师凑满了三十?个。
带队的依然是九品,但和之?前?几次最明显不同的是,这次去的人里,品阶都很高,基本上没有低于八品的。
这是一只中高阶小队,对内成员基本都是互相认识多年,磨合默契的老?手了?。
还有?小部分,是两位领队的亲信。
但这依然没能改变他们的命运。
刚进去时,一开始一切都好。
他们根据留影珠内传回的影像分析得出,校门口的乌鸦是潜在的监视报信者。
于是一进门,带队的两位天师便动手杀光了?那些乌鸦。
不?出所料。
鬼王得到信息的时间果然往后延了?。
但即使没有她的干扰,这里的白天依然过的很快。
众人在静悄悄的校园里前?行?,刚走到半路,黑夜便降临了。
还是那片息止地。
他们早有准备,突然遇见也并不惊慌,就这样有惊无险的渡过了?第一关。
但一行?人前往中心区域寻找安全区过夜时,却扑了?个空。
那个女人没有出现。
或者是她一直在校园内游荡。
出现的地点并不?固定。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
领队的两位天师舍弃了?一枚棋子,将队伍里受伤比较严重的一位成员推了出去。
用他的血肉吸引大批妖魔前?往。
看是否能引来那个女人的出现。
剩下的人没有?任何异议,他们进来之前?就已经事先签好协议,就算不?幸折在里面。
在外面的家人也可以拿到大笔的抚恤金,后半辈子生活无忧。
只有被推出去的那个人满脸不愿,死死的抱着树不?肯松手,泪流满面的祈求道:“何师,我只是被抓伤了腿,走路可能是要慢一些,但并不会影响我施法的速度啊...求求您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求您了!我一定不?会拖大家后腿的!”
就算事先签过协议,可在死亡面前,也还是会恐惧,害怕。
为首的何师摆了?摆手,面无表情:“多说无益,拿下!”
那人最终还是被砍断双手,从树上?拖了?下来,趁着血还温热的时候,被几个人联手丢进了?妖魔堆里。
但直到妖魔将那个成员的血肉啃食殆尽,留影珠内的那个女人依然没有?出现。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领队的两位天师便暂时放弃,领着人就往地图上标记的红点处赶。
那是他们进来前,根据留影珠内校医室周围的建筑行?状,树木高度,推演出的大致方位。
可等他们循借着影像内留存的线索一路摸索着找过去时,却发现拐角处空空如也。
那栋房子和她的人一样,都不见了?。
或者说是,那个女人在哪,安全区便在哪,是随着她的动向不?停移动变幻了?。
与短暂的白天相对应的是,黑夜里的时间无比漫长。
他们用三个人的死亡再度推演出一个规律,这里妖魔的实力强度,会在两个小时左右完成一个循环。
下一个循环开始时,实力便会再度翻倍。
刚入夜,十?二点到十二点半,妖魔们会在半个小时内逐渐到达巅峰期,稳定半小时后实力逐渐消减。
进入半个小时的虚弱期后,开始缓慢恢复。
这个期间要将它们杀死,反而会难得多,因为实力削减的同时,身上却会覆上?一层坚硬的棱角,抵挡伤害,防御提高许多。
现在是凌晨四点半。
妖魔的实力已经翻了两番。
杀起来有些棘手,一个没注意就会被反伤,鲜血的味道逸散出去,又引来别的妖魔。
就这么陷入无穷的恶循环里。
连带着领头的两位天师身上都挂了?一些彩。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再度折返,去找那位领路人。
这次又折损了?三个人,才在东边的小树林里,遇见了?那个女人。
她好像并不记得上?一次发生的事情。
当他们试探性的提及孙天师,说自己是他的同僚时,女人并没有?特殊的反应,反而
一脸疑惑的问道:“我并不认识名为孙策的天师?您是否认错人了呢?”
众人一开始还想让她回忆起过去,试图以此拉近距离,以便得到更多有?利的情报。
但女人只要一旦试图回想过去,便会满脸痛苦,秀美的面孔都变得有?些扭曲狰狞,连带着身形都有些虚幻起来。
他们便识趣的闭了嘴。
人有些多,女人并不是很情愿。
这次她甚至都没有?做自我介绍,更别说透露更多的细节,将一群人领回医务室后,态度甚至十分?冷淡:“等明日一早,你?们便起身离开吧。”
领队的两位天师见势不妙,忙给身后那些人递了?个眼色。
于是,伤势严重些的便纷纷喊起疼来。
也许是医者的天性被诱发了,女人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下来。
她转身折回小房间里,取出一个黄色的医药箱,从里面拿出酒精,棉花,绷带,缝线就开始挨个给伤员处理伤口。
她处理起来动作十?分?娴熟利落。
领队的两名天师见她脸色好点了,便假装不?经意的搭话道:“看您这动作,姑娘以前是医生吧?”
依旧没有?得到回答。
但好在,在她处理伤员的过程中,天慢慢亮了?。
领队的两名天师拿出了两锭金子作为诊金,便带着处理妥当的伤员们果断起身离开了?。
女人这次没有?急着关门,直直的望着他们走远之?后,嘴角方才浮起一道阴诡的笑意。
这一任鬼王虽然手段残忍了?点,对手下却十分?仁慈,即使是一个傀儡,也是可以留存自己意识的。
有?自我意识之?后,很简单便能分辨出是善意还是恶意,也会有?自己的偏好,上?一批的领头人她就很喜欢。
所?以她收下了?那张名片。
至于放在桌子上?的这两锭金子,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了?。
离开的一行?人按照早先规划好的安全路线准备返程。
虽然没能见到鬼王,但收获并非全然没有?,一行?人决定先回去修整一下,调整一下状态再度进来。
但谁也不
?知道。
鬼蜮里的地形本就是一直随鬼王的心意而变化的,这份用前人的无数鲜血堆出来的地形图,根本就是无用功。
只是他们一路走来太过顺风顺水,才没有发?觉。
井绒本想再留他们一段时间。
但这些人的手段比她想象的要肮脏多了?。
虽然她想看着他们自相残杀的场面,但是每一个人去死之?前?,说的话都让她十分?不?爽。
她向来讨厌用冰冷的数字去衡量生命的价值。更讨厌这些人藏在伪善表皮下的自私冷血。
尤其是领头的这两个,凡事用钱解决的行?为总是让她想起校长丑恶的嘴脸。
所?以在他们又一次用轻蔑的语气谈及鬼王也不?过如此,是个愚蠢的废物时,井绒十?分?好心的成全了他们。
原本安全的小树林在一瞬间完成磁场切换。
他们腰间佩戴的留影珠在一瞬间褪去所有?颜色,周遭的环境开始变得阴冷,树影拉得很长很长。
四周刮起大风。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稀稀落落的渗透下来,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
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均在对方脸上瞧见一丝惊恐。
突然有人捂着伤口惨叫出声。
他原本被处理妥当的伤口往外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猛得侵袭过来。
那人眼疾手快,掏出朱砂绘制的诛邪符就往腿上贴。
他手速还算快,短短几秒,便已经贴了厚厚一层。
剧痛被短暂的压制下去。
只是还没等他松上一口气。
透明的丝线鼓动着,穿透皮肉之?后,以肉眼难以企及的速度飞向他的脸。
丝线切断了他大半个脖颈,却牢牢的卡在骨头里,纹丝不?动。
他整个人被那根细细的丝线吊了?起来,挂在了高高的树梢上。
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鲜血沿着丝线不断滴落,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小雨。
树下更是修罗地狱。
几分?钟之?后。
场上还站着的,只剩下两个人。
两人对视
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惊骇。
只有他们两个受伤最轻,没有经过那个女校医的处理。
能活到现在的,没有蠢人。
哪里不?知道,从一开始就出现了?问题。
恐怕从一开始,他们就踏进了?那个鬼王的陷阱里!
但现在再写遗书也已经来不及了?。
闷响声由远及近。
挡在面前的树冠轰然倒塌。
何天师抬头望去。
一支穿着残破天师袍的小队低声嘶吼着迅速靠近...
淋漓的鲜血滴了一路。
队伍最前?方的狰狞着脸的那几位,残破的面孔里隐隐透着几分?熟悉。
正是先前?被他们推出去的那几位替死鬼。
就连实力似乎都增强了许多。
扔再多的符篆也不?能造成有?效的伤害,顶多只能减缓前?进的速度。
两人不?由自主地开始慢慢后退。
直到后背抵上坚硬的树干,退无可退。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四面八方袭来的妖魔困住。
包围圈不?断缩小。
等到只剩下一拳距离时。
两个人已经抱在一起开始瑟瑟发?抖,绝望的情绪在心头蔓延。
一把红伞从天而降。
井绒抱着猫踩在伞尖上?。
冷眼看着被妖魔围住,瑟瑟发?抖的两人。
稍微凑近了?些,才发?现两人的衣袍下摆都有明显的水迹,沁湿了一大片。还有?隐隐有?些难闻的异味渗了?出来。
脸上的表情霎时与怀里的橘猫几乎如出一辙。
都是肉眼可见的嫌弃。
她撇了?撇嘴,不?肯从伞上?下来了。
足尖一点
便旋身飞到了一旁的树枝桠上?坐下了?。
至于原本挂在树上?的。
井绒随手一挥,那透明的丝线便被切断。
尸体径直掉落下来,摔在两人脚边,发?出一声闷响。
五官被摔得血肉模糊,鲜血溅湿了那两人的衣摆,少许混着泥水扬了起来,溅上?了?两张稍显扭曲的脸。
在妖魔的嘶吼声里,几乎已经能够预料到自己下场的两个人,
抖得越发?厉害。
井绒在树上?扬了扬足尖,脚腕上?悬挂的银铃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想起远在某处的一个人。
现在他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吧。
按他的性格,应该是要静观其变的。
可是没关系,死的人多了?。
他总会来的。
就算他自己不?来,也会有?人求着他来。
一想到过不?了?多久就能再次见面。
心情就不可抑制的好上许多。
再看底下的脏东西时,也能够轻声细语了:“肮脏的血,是开不?出花的,”
“就你们这样的,没有资格当我的花肥。”
没等那两个人反应过来。
她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命令道:“都给我安静一点,不?要吵到我看雨...”
于是绿着眼睛的妖魔们噤了声,安静的扑上?前?去。
细细的雨丝从半空中飘落
雨点淅淅沥沥的落在地上,砸出大大小小的浅坑来,将鲜血的颜色慢慢冲淡了?。
井绒手上?凭空出现了?一把伞。
透明的,很普通。
街口的便利店就有卖,十?块钱两把。
在妖魔安静的咀嚼声里,井绒抬头看雨,沿着伞沿落下的浅色雨滴里。
她似乎又看见了?那个男人。
街口的便利店前?
昏黄的路灯下
瓢泼大雨里,穿着月白色锦袍的好看男人,周身氤氲着一层薄光。
伸出来的指节纤细修长,手背的脉络泛着好看的淡青色。
下一秒,井绒眼前递过来一把伞。
她愣住了?,没有接。
橘猫被她紧紧的护在怀里,只有耳朵尖尖被指缝中漏下来的雨淋湿了,正因为寒冷轻轻颤抖着。
伞自动撑开了?,浮在半空中,替她挡去大半雨水,井绒这才有?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她的刘海被雨淋得透透的,露出其下光洁的额头,面色苍白着,嘴唇被冻得青紫,眼里却有光。
井绒看向那个好看的男人,第一时间礼貌的道谢:“谢谢您的伞。”
“您的名字可以告诉我一下吗?我一
定会报答您的!”
男人低笑一声,垂下的眉眼莫名温柔:“报答就不必了?。”
“这猫淋了?雨,怪让人心疼的。”
话虽这么说。
但她一直隐隐作痛的小腿却突然不怎么疼了。
井绒低下头去看,发?现那道狰狞的伤口正在逐渐愈合,慢慢的就不见了?。
身上的衣服也在一点点的变干,破损的边缘也恢复完整。
她猛地抬头,想要道谢,却发现那个人已经走出去很远很远。
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再一眨眼,连背影也不?见了?。
面前坑坑洼洼的地面上
用微弱的金光写着一行?小字
“不?要靠近水边。”
在她看完之?后,又很快消散不见。
了?无痕迹。
后来的后来。
井绒才知道,他叫宋缺,字景明。
春和景明的景,明镜无暇的明。
是天师世家长子,宋家第四百七十?一代传人。
生而知之,天赋高绝。
道法高深但生性温柔。
一如他的名字。
怀里的猫突然叫了一声。
井绒才从回忆里抽身出来。
底下已经彻底收拾干净。
妖魔们排成一排仰着头安静的看着她,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井绒笑着摸了摸怀里橘猫的头顶,“没事了?,我们走吧。”
她从树上?一跃而下。
身形在林间几个起落,很快消失不见。
树下的妖魔动了起来,朝着远远的东方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关于绒妹,
别人面前,我大杀四方。
心上人面前,是柔弱无害,只敢抱着猫一路尾随着偷看的小可怜。
抽奖失败了我哭哭。
最近生病了,白天吃完药一直在睡觉。
所以更新时间有点阴间,对不起大家呜呜呜。
更新等我偏头痛好一点就补qaq。
文里这句话出自锦衣之下,
我特别喜欢,懂得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