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安妮,没说什么,只留下了一句“我会给你安排好的”就离开。
爱德华就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见到陈白出来以后,又上去要关了门。
已经有些情绪失控的安妮突然就冲向了门口的方向,发出了刺痛耳膜的嘶吼,她的双手死死地抓住脖子上的锁链,绝望地看着那扇门关闭。
掩盖在衣摆之下的伤痕累累,无人能知。
爱德华的动作缓慢而优雅,爱德华对这样的画面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跟在席游身边多年,虽然对这位博格公爵折磨人的手段也只是道听途说,但是对比自家主人,显然还是人性化了一些。
真正的折磨,是要让对方从精神上都没有办法再提起反抗的心思。
这一方面,先生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陈白跟着爱德华找到了第二位嫌疑人,安妮口中所说的最大嫌疑人凯蒂。
凯蒂的处境与安妮大差不差,脖子上也有一圈铁链,只是身上更干净一些。
她的脸上被人用红热的铁烫出了一大块伤疤,已经开始腐烂发黑,只是她眼底并没有任何情绪。
相比较安妮强烈的求生欲望,陈白见到的面前的这个倚靠着墙壁一动不动的女人,像个没有生机的破布娃娃,即使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也没有抬头。
爱德华为陈白打开门,照旧走到远些的地方。
陈白走进去,凯蒂没有任何反应,只能由陈白首先打开话题。
“你想活吗?”这是一个疑问句,因为凯蒂的求生欲望太弱,弱到已经没有办法察觉。
她的双目空洞,在陈白问出第一个问题的之后也没有回答,只是张着嘴看他,目光呆滞。
她没有安妮那种落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那般,只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
陈白只得再问:“是安妮杀了安达妮亚吗?”
“是你杀了安达妮亚?”
“……不是我。”这一句话说得有气无力地,反驳却又没有那样的底气,“是安妮……”
这两个人得出的结论都是对方是杀人凶手,将责任推卸到对方身上。
“为什么?”陈白的眼睛一直没有移开,他才注意到凯蒂的眼睛一直没有聚焦。
她失明了。
陈白眸光一闪,她是什么时候失明的?是被刑讯的人逼供所以才导致的失明吗?
“安妮对安达妮亚做了什么吗?”
“……那天我想帮安达妮亚小姐更衣,只是安妮一直在同我说,让我先为安达妮亚小姐准备沐浴的用品。”
“以往这件事都是她负责准备,只是那日安达妮亚小姐看上去心情不大好,她同意了安妮的说话。”
“我只好离开,只剩下了安妮和安达妮亚小姐在里面。”
“我在去准备的路上遇到了彭迪先生,他向我询问了空闲的休息室的位置。”
彭迪又是谁?
陈白记下了这个名字。
“我指完路之后在回房间的途中遇到了急急忙忙离开的安妮,我喊了她一句,但是她没有回应我,只有一个匆忙离开的背影。”
“等到我准备到达房间,看见了博格先生安排的侍卫。他们上来抓住了我,把我压到房间,我才知道安达妮亚小姐被人杀害……”
说到后面的声音有些哽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安达妮亚小姐……”
两个人的说法各执一词。
等到陈白跟着爱德华出了地牢,才看到外头出来了不少人,詹晨在地牢门口等陈白了许久,看到他的时候匆忙过来。
“陈白!查到什么了吗——算了,博格公爵已经将封锁打开了,只是古堡外头还是同样围满了人,现在这里——”
她扫了眼周围,陈白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只是说道:“跟我来。”
陈白给了爱德华一个眼神,对方立刻心神领会,走到詹晨面前躬身行礼:“陈白小姐,还有这位小姐,请随我来。”
目睹宴会谋杀案的贵客很多,博格的隔离措施也只是临时性的,在那样的环境下的人自然很难保持冷静,于是就有人开始抗议了。
詹晨的表情很难看,陈白能感觉到她呼吸的不正常,像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爱德华将他们带到一个空无一人的会客厅,她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脸上的表情依旧狰狞,但是缓和了不少。
“陈白,又有一个人被杀了。”
“谁?”
“安雅。”
???
陈白一脸震惊地看着詹晨,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脱口而出:“她是怎么死的?!”
“跟安达妮亚的死法一模一样,”詹晨现在的情绪有些不稳定,她没有想到安雅会出事,“因为安雅死了,所以其他人也被放了出来。”
“那些人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安雅和安达妮亚,博格不得不放他们出来。”
詹晨这一回是亲眼看见安雅死掉的。
“我跟着博安通混了进去,等到找到了安雅休息的地方,发现门锁没有关闭,我轻轻一推,就看见她倒在地上。”
“她的胸口插着一朵玫瑰,脸上的表情是笑着的。”
詹晨还记得早上的安雅穿着一身白色的纱裙,头上还被盖上了头纱遮住了整张脸。
她看到安雅的死状疯狂地尖叫,后面也有其他人发现了她的尸体。
“会死更多人的!”詹晨猛地坐到旁边的凳子上,她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一想到安雅的尸体就有些想要呕吐的欲望。
不是因为讨厌,而是恐惧。
“我和她都是接近安达妮亚和博格的近亲,如果我预预感没有出错……”
那么下一个死掉的人,就是她。
陈白盯着她眼睛一瞬不瞬。
“安雅的死应该跟那两个女仆没有关吧,”詹晨苦笑了一声,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近乎已经能够感觉是既定的死亡结局,“我们还能从他们身上找到什么线索呢……”
“你要相信你自己,”陈白拍了拍詹晨的肩膀,“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对,你说得对......”
“活下去......活下去......”
詹晨慢慢低下了头,头发遮挡了陈白投过去的目光,看不见对方此刻的表情,但是陈白能感觉到詹晨的状态非常的不对劲。
过了几分钟,詹晨才缓慢抬头,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的语气很平淡,平淡的海面之下是数不清的黑暗纠葛。
“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会儿,”詹晨说出这句话也费了很大的力气,仿佛有一双手在一直拖拽着她,不让她躲避和思考,只能在死神既定的路线行走,“对不起。”
“自己的性命是最重要的,不用对我们说抱歉。”
陈白叹了口气,将无意间推至手肘的衣袖拉了下来,顺便理了理身上的裙子。
身上的深绿色蕾丝长裙衬得他的肤色白得不太健康,他扫视了一圈屋内的玫瑰花,闭上眼睛,清新的味道让他产生一种自己应该是属于这一个世界的幻觉。
室内安静得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闭上眼的黑暗让他根本察觉不到詹晨的存在。
直到睁开眼看见詹晨还在原地发呆,陈白推开门离开了房间,对上屋外的爱德华,说道:“爱德华,把她带回她原来的房间吧,她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
“好的陈白小姐,祝您一路顺风。”
“谢谢。”
陈白朝着身后摆了摆手,没有回头。
等到陈白走下楼,看到那位双手抱胸倚靠在扶手边的席游,他朝陈白伸出了手。